他当初在朝上指证许光清和厉国官员时常有书信来往,寻策又拿出了物证。
许光清无从辩驳,被定了罪,很快就死在了狱里。
许彦真:“若真如你所说,我父亲和厉国官员有书信来往,那必定十分隐蔽,你怎会知晓?”
“这……”
忠伯眼神闪烁起来。
坐在一旁的霍夭揭了茶盏,将那碗盖握在掌中,只微微用力,碗盖便成了齑粉,簌簌而下,就落在忠伯面前。
忠伯大骇,伏首道:“大少爷,许家确实每年都会有几封辗转送来的信件,小人因为好奇,私下打听过,追根溯源,确实来自厉国,小人不敢胡说。”
“送信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三殿下说,只要我说出自己知道的,其余的事他会安排,所以……”
所以他只说了自己知道的真话。
寻策得到了许彦真,心情大好,赏了他金银,他就带着家眷回乡,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而许家,家破人亡。
霍夭看忠伯爷孙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便又去看许彦真,“他说的话,你信吗?”
许彦真抿唇不语。
已经没什么好问的。
寻策本就有心对付许家,不知怎的从忠伯这儿知道了许家和厉国有书信来往,于是做了些加工,坐实了许家勾结厉国的罪证。
许彦真松开手,无暇顾及掌心那几道血色的月牙,嗓音低哑:“若来日要你作证,你敢不敢把今天对我说的话,再在朝上说一遍?”
忠伯犹豫。
霍夭道:“寻策如今已是废人一个,你若应了彦真,本座自会设法保你一家平安。”
虽然不知霍夭的身份,但观来人神态举止,想来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又是个修士,忠伯不敢拒绝,只好点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彦真起身要走。
忠伯挽留他小住几日,他拒了。
出了宅子,许彦真脚步随意,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忠伯的话。
父亲和厉国真的有来往?
可是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绝无可能行卖国之事。
霍夭却不急着跟上他,自己找了个街角站了片刻,很快就有人到了他身边,正是曾经被派去救许夙为的那名心腹。
望了望方才那所宅子,霍夭淡声道:“那家人对本座有用。”
心腹立刻拱手,“属下知道怎么做。”
霍夭这才去找许彦真。
见许彦真心不在焉,差点儿被一辆马车撞到,他快走几步拉了一把,把许彦真拉到自己怀里。
许彦真精神有些恍惚,一息过后才回过神来,“多谢。”
霍夭护着他继续往前走,“在想你爹的事?”
许彦真颔首,“我要弄清楚跟我爹来往的厉国人是谁。”
要翻案,这件事是根本。
他这样子太闷了。
霍夭不管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捏了捏他的脸,“听说蓉城有一片湖,里面的荷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看看?”
许彦真其实没兴致,但想到霍夭刚刚一直在帮自己,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从这里到荷花湖不远,走了不多时就到了。
此时,湖面全是一片的碧绿荷叶,各色的荷花盛开着,点缀其上,煞是好看。
两人到湖边的酒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边饮酒一边看湖中驾着小舟采莲蓬的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有了这些日子的排遣,许彦真的心情本已好了许多,可想到忠伯说的话,他又带上了愁容。
霍夭往他杯中添酒,结果一杯都没倒满,酒壶居然空了。
他笑道:“这么快就喝完一壶了。”
许彦真正要叫小二上酒,他拉住许彦真道:“今天酒馆人这么多,不用劳烦小二,我自己去。”
他刚走开,桌边就走过了一个人,经过许彦真的时候,往许彦真的手里塞了个纸团。
等许彦真回头看他,就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
许彦真怕被霍夭看出来,于是没有立刻把纸团打开,而是先放进了袖子里。
霍夭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
他去了柜台前,除了让掌柜拿酒之外,也打听了一些当地的特色小食,让拿些来。
在酒馆坐到黄昏,两人才去了客栈。
趁着霍夭还在楼下和小二交待事情,许彦真才敢展开那个纸团,上面没有落款署名,只是约他戌时三刻在昳云祠相见。
许彦真将纸条递到火上,烧成了灰烬。
霍夭回来,就见他坐在桌边发呆,摸了摸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霍夭问。
许彦真默了片刻,“我想去宁嫔娘娘的生祠看看。”
霍夭在他身边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去那儿干什么?”
“许家落难的时候,大殿下曾仗义执言,可惜我无以为报,便想去为宁嫔娘娘供奉生祠。”许彦真道。
霍夭弯唇,指腹从他薄薄的唇上擦过,“彦真是个记恩的人。我陪你去。”
出了客栈,又去买了些贡品,两人才往生祠的方向去。
当年为宁嫔建生祠的时候,蓉城还未重建,并不富庶,后来日子过好了,这里的人便几次将生祠扩建,如今已经有一座中等寺庙那么大了。
此时已是夜晚,哪怕二十多年过去,来烧香供奉的人还是不少。
霍夭看到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道:“这里的人倒真是知恩图报。”
许彦真淡笑,“今日在酒楼不是听那几个乡绅说要给娘娘塑金身吗?可见这里的百姓质朴感恩。”
二人进了正殿,才发现这里的塑像其实是刷过金漆的,只是大概时间久远,金漆有些掉了,但塑像依旧被擦拭得很干净。
许彦真从篮子里拿出香烛点上,用心跪拜。
这些年,宁嫔在宫里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寻策刚刚受了重伤,当今陛下就启用了二殿下,可见从未考虑过传位给大殿下。
大殿下多次出手相助,今日约自己相见的,会是他吗?
许彦真在心里默默为宁嫔和大皇子祈福,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霍夭立刻把他扶住。
“怎么才跪这么一会儿,就连站都站不稳了?”霍夭笑他。
许彦真轻轻笑道:“彦真体弱,自然不比主上。”
霍夭本是无心的一句话,不想让他想起了伤心事,便将他的手握紧,“等许家的事一完,我让你亲手杀了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