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霏眸子里像含了一汪潭水,波光潋滟,她行了一礼,
“原是公子,还真是巧。”
徐秉文只匆匆与她对视一眼,便立马低下了头,他拱手也行了一礼,
“林小姐是想买砚台吗?”
林烟霏放下那块砚台,
“今日表哥科考结束,想买些东西恭贺他。”
徐秉文耳朵尖发红,他说道,
“我也是男子,可以为林小姐做些参考。”
“那便却之不恭了。”
林烟霏眉目柔和,语调透着丝丝缕缕的雀跃,徐秉文心中触动,介绍书斋的物件时也格外用心,小嘴叭叭地,恨不能将每个东西的起源类别制作过程都讲一遍。
林烟霏蹙了下眉,只觉得耳边聒噪,心底的暴虐因子似有燎原之势,好在她还存在些理智,时不时地也应和几句。
徐秉文说得口干舌燥,他目光下移,扫到女子腰间佩戴的香囊,骤然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的话。
那上面绣的海棠花与那方绢帕上的如出一辙。
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林烟霏竟生出些不习惯来,她不解地问,
“公子可是累了?”
徐秉文收回视线,
“是有些累了。”
林烟霏面上浮起些不好意思,她抱歉地说道,
“是我考虑不周,公子考试本来就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合该回家好好休息的,竟让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劳烦了公子。”
徐秉文听见心上人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
“林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愿意做的,更何况……”
“更何况林小姐的事在我心里并不是小事。”
徐秉文鼓足了勇气,那坚定的语气作不得假,倒真像初陷爱河的毛头小子。
男子类似表白心意的话打了林烟霏一个措手不及,她没想到徐秉文纯情至此,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素日里对自己容貌身材极为自信的林烟霏陡然生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
她真有这么大魅力?
林烟霏躲开他认真到有些炙热的视线,将脸瞥到一侧,
“公子这话是何意?”
徐秉文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说来有些奇怪,自那日初见林小姐,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秉文斗胆问林小姐一句,你对我可有意?”
“若是有意,我即刻回府禀明父母,挑个日子去府上提亲。”
林烟霏未曾想到她的计划会如此顺利,她故作羞涩状,微点了下头,
“我对公子的心就如同公子对我一样。”
徐秉文喜不自胜,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就被走进来的碧蕊打断,
“表小姐,您现在打算回府吗?”
林烟霏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一方砚台,付完钱后,才踏过门槛,转身时她依依不舍地瞧了眼傻呆呆站在原地的徐秉文。
徐秉文接受到信号,周身的疲倦一扫而空,他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自家儿子科考完,寻常人家不说是去门口等候,也会在家中等着替他接风洗尘,临安大长公主不然,她怀里抱着那只小狗,嘴里啧了一声,
“桂荣怎的这么重了?”
桂荣嗷呜两声,将狗头埋在临安大长公主胸前,沁心笑了下,打趣道,
“公主整天抱着桂荣,当心肝肝一般宠着,可不就是胖了。”
临安大长公主摸了下桂荣柔软的肚皮,
“这小东西可比秉文让人省心多了,不懂他为何非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科考,公主府这偌大的家底都够他享好几辈子的清福了。”
“我现在就盼着他能早日成亲,给我生个小孙孙玩儿。”
沁心和念云对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主子的事可不是她们能妄议的。
徐秉文手里提着临安大长公主最爱吃的那家酥点,
“母亲,儿子买了梨花酥。”
临安大长公主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看看你眼下的乌青,非要去受那个罪。”
徐秉文倒了杯茶水,递到临安大长公主手里,
“母亲慢慢吃,别噎着。”
临安大长公主看他这副殷勤劲儿,挑眉问道,
“有事儿求我?”
徐秉文道,
“怪不得人人都是知子莫若母,母亲真真是儿子肚里的蛔虫。”
“儿子有了心悦之人,想请母亲上门提亲。”
临安大长公主放下茶盏,
“当真?”
“是哪家的小姐?”
还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她这嘴莫不是开了光吧。
这好事儿也能到他们家头上了?
徐秉文眼里面闪烁着临安大长公主不曾见过的光彩,璨若星辉,
“是文远侯府上的表小姐林烟霏。”
临安大长公主脑中嗡鸣声作响,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不行,你换一个吧。”
她就知道这天大的好事不会砸在他们家头上。
好小子,在这等她呢。
徐秉文蹙起眉头,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心悦之人哪是说能换就换的,这又不是物件。”
临安大长公主拍了下桌案,
“你可知那林烟霏是何等人品,你就要贸然娶她?”
徐秉文察觉出母亲的反感,他试探地问道,
“林小姐之前可是有什么地方惹母亲不快了?”
临安大长公主敞开天窗说亮话,
“那女子颇有心计,不是你能拿捏住的,你若真娶了她,还不得天天让她牵着鼻子走。”
徐秉文辩解道,
“母亲眼中的林小姐与我认识的简直是南辕北辙。”
临安大长公主轻嗤一声。
废话,她要是让你知道她的本性,还怎的让你喜欢?
这都是她玩剩下的了,在这儿给她装什么大尾巴狼。
徐秉文继续道,
“我知她并不完美,可世人皆会犯错,母亲何必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此苛责?更何况她日后是同儿子一起生活,母亲不喜欢便不见。”
临安大长公主气急攻心,她将那包梨花酥甩在地上,
“逆子,读书是为了让你明事理,辨是非,可我看你这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婚姻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想如何就如何了?”
徐秉文撩开衣袍下摆,双膝跪在地上,背脊弯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儿子不孝,竟让母亲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