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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将近,徐秉文挑灯夜读,暂时放下了心中杂念,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也知道轻重缓急。
临安大长公主看着微弱的烛火,幽幽道,
“文儿还在念书?”
沁心回道,
“公子很是努力,这几日都没怎么出屋,一直在读书。”
临安大长公主在心中叹息一声,这孩子就算高中,皇帝也不会重用,先帝在时,便重文抑武,驸马这么多年也只是个挂了个驸马都尉的虚职,索性他才学出众,平日里去应阳书院教书,也算怡然自得。
如今朝堂需得肃清,皇帝逐渐削弱文官的势力,想文武并举,可那些老东西们的地位哪会轻易被撼动,国公爷将兵权主动上交给皇帝,皇帝手握十万兵力,文官们也有所忌惮,只是要想达到他想要的局面还是很困难的。
临安大长公主也曾经和徐秉文说过这里面的内情,可他还是相信当今皇帝与先帝不同,选贤任能才是皇帝推崇的。
普天之下,贤能之人数不胜数,徐秉文在皇帝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临安大长公主知晓他年轻气盛,便也不再劝诫,有些人,有些事,非得自己经历一遭,才能明白。
林烟霏本以为能顺势搭上大长公主这艘大船,她几乎每日都要出去溜达一圈儿,可连那徐秉文的一面都不曾见到过。
她差人打听到这徐秉文正为了下月的春闱用功读书呢,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下来,没被其他的狐媚子迷上就好。
她看上的猎物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春闱前两日,徐秉文被好友叫出去游玩一番,美其名曰放松心情,徐秉文本是想拒绝,可窗外飘进来一阵花香,他蓦地想起来夹进书里的那朵海棠花。
也许是抱着几分期许,想着出门若是能偶遇那位林小姐,岂不幸哉。
与此同时,林烟霏得到徐秉文要出门踏青的消息,自是盛装打扮,但又不能让人看出端倪,这个度她把握的向来很好,出门前她折了一朵院子里开的最美的海棠花,戴在了发髻上。
林烟霏嘴角上扬,似乎是胜券在握。
可算是有件好事了,这几日,她总感觉身体乏累,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日子快来了。
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潺潺流水,鸟语虫鸣,三五成群的公子小姐欢声笑语萦绕耳畔。
碧蕊扶着林烟霏下了马车,女子带着帷帽,纤纤素手指了下东面的方向,
“碧蕊,我们去那坐会儿吧。”
碧蕊实在不懂表小姐这是又在闹哪一出,她素日里也不像是喜欢附庸风雅之人,乍然整得文绉绉的,她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落了地。
“表小姐,这边风大,可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当心生了病。”
林烟霏夹着嗓子笑道,
“你这丫头总是絮絮叨叨的,我又不是傻子,自是知晓的。”
碧蕊: ……
今日表小姐莫不是犯了魔怔,说话怎么怪腔怪调的。
林烟霏提起裙摆,而后蹲下身,她伸手去摸,溪水从她指缝间淌过。
徐秉文远远地就见一女子在溪边玩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种熟悉感,他跨步走了过去,连身后友人叫他都置若罔闻。
约有三五米的间隙,他停了下来,怕上前唐突了佳人,又怕坏了那女子的名声,只敢远远地观望。
林烟霏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余光瞥到一男子的身影,确认是徐秉文后,她心中窃喜,急切地想支开碧蕊,
“碧蕊,你去马车上给我取点水来。”
碧蕊心里犯起了嘀咕,
“表小姐自己一人在这儿,奴婢不放心。”
往日表小姐出门可是滴水不沾的,生怕出恭会闹出笑话,今日怎的这么反常,难不成真是渴的不行了?
林烟霏秀眉之间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压着脾气说道,
“好碧蕊,许是走累了,我现下真是渴极了。”
碧蕊犹豫再三,还是小跑着去了,毕竟她也只是个丫鬟,主子们的要求她不能反驳。
徐秉文还是杵在原地,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林烟霏着急得很,情急之下她想了个损招,脚下一崴,就要摔倒,幸而旁边有棵柳树,她借助树干以此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徐秉文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他疾步上前,轻声细语询问,
“姑娘可有大碍?”
林烟霏似是受了惊的小鹿,她扶着树向后退了几步,将半个身子都藏在树后面,很是防备,她摇了摇头,
“我无事,多谢公子好意。”
徐秉文之前只是感觉她身形与那日的小娘子相似,但不敢确认,如今见到她发髻上的那朵海棠花,方才认定她就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
“林小姐,我不是坏人,我乃是临安大长公主的独子,之前与小姐有过匆匆一面,不知小姐可还记得?”
林烟霏勾起一抹笑,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并无印象,公子莫怪。”
徐秉文闻言,心头涌上失落,
“无事的,本就是一面之缘,林小姐不记得也是平常事。”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又遇到林小姐,还真是缘分。”
林烟霏暗自腹诽他可真是好骗,临安大长公主此人心机深沉,却生出来个如此单纯可欺的儿子,还真是奇怪。
林烟霏道,
“我本也不常出门,只是今日突增奇想,想来这儿走走,排解心中苦闷。”
林烟霏慌忙捂住嘴,似是说漏了些什么不能与外人说的话,
“我乱说的,公子就当没听到。”
徐秉文想到她是如今的处境,便自动脑补了些东西,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定是很不好受的,
“你在文远侯府可是过得不好?”
林烟霏成功上了眼药,但还是装作着急解释的模样,
“姨丈姨母待我都很好,是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妥帖。”
林烟霏语气中隐隐带上了点哭腔,徐秉文听后,却不免为她打抱不平,
“若是待你好,你又怎会如此委屈?”
“定是沈家苛待于你,可你还要为这些人遮掩解释,真真是苦了你。”
林烟霏却是感动地笑了出来,
“自从母亲去后,还未有人无条件地会站在我这一边,烟霏心中甚是感激,定会把公子的好记在心上。”
徐秉文见远处有个人影,他又宽慰两句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