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一眼,袁初冉琢磨不清那里面的情绪,只觉得甚是熟悉。
可没来得及细想,她就晕了过去。
男子坐在官帽椅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面上带了几分懒散的神情,
“刚刚那位便是国公爷的千金吧。”
国公爷俯首称是,态度恭敬,同方才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天差地别。
“朕倒是好奇,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事能让我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公爷发这么大火。”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素日里一直情绪极淡的眼里闪过一抹幽深的情绪。
国公爷面上羞愤交加,道,
“微臣这女儿实在是不省心,竟偷拿了家里的东西,乃品行不佳之举,微臣这才动怒请了家法。”
皇帝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只是平常问话般,
“哦。不知道令千金拿了什么东西?”
国公爷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他不敢撒谎,
“乃是祖上传下来的百年人参。”
皇帝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冷冽,
“一棵人参罢了,若令千金想要,朕再送她几个玩玩,竟也值得你将人打个半死不活?”
“还是国公爷本就性子冷淡,谁也不放在眼里?”
最后一句不知是在说他教训女儿这件事还是更深的一层意思……
他不敢细想。
国公爷本能地跪在地上,
“陛下这话真是折煞微臣了,为人父者,当担父责,微臣只是不想看她误入歧途。”
国公爷久久未等到上方开口,他不敢抬头,只能继续跪在地上,压弯了脊背。
约摸不到一炷香的时候,皇帝才起身将他扶起,不紧不慢地开口,
“国公爷这是作甚,朕只是觉得为难一个小姑娘未免失了分寸。”
国公爷颤颤巍巍从地上起身,
“陛下说的对,微臣谨遵教诲。”
“如此朕也不久留了。”
国公爷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笑着将皇帝送上了马车,岂料他突然回头,国公爷立马表情管理,皇帝满意地挑了挑眉梢,懒洋洋地道,
“朕一会儿让太医过来替令千金诊治,姑娘家家的,别再留了疤痕。”
国公爷俯身作揖,
“微臣多谢陛下。”
等马车渐行渐远时,国公爷才敢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前方。
皇帝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敲打他还是对自家女儿上了心?
国公爷几乎没犹豫地就将原因归结到了前者,就他那不成器的女儿,难不成真能得了皇帝的青睐?
他不信。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太医领命后匆匆赶来了国公府,彼时袁初冉已然是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嘴里也一直呢喃着母亲二字。
太医为她开了药方,又留下了专去疤痕的秘药,这才告辞离开。
芷秋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榻边上。
袁初冉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八岁那年,因为赵姨娘将母亲生前屋子里的东西砸烂,她一时气愤跑出了府,孤零零地坐在河岸边上,是那个哥哥陪着她度过了最难熬的晚上。
他说:“死去的人并没有真正的离开,她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继续守护着你,若是你伤心难过,她也都会看到。”
“真的吗?母亲真的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吗?”
八岁的小姑娘眨着湿漉漉的杏眼,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真的,所以你要开心快乐地活下去,若是别人欺负了你,你也要欺负回去。”
可那个哥哥的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也逐渐在袁初冉记忆里模糊。
不对……
不对,不对!
那个哥哥也长了一双桃花眼。
袁初冉募地睁开眼睛,微弱的烛光下,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那个人会是他吗?
半晌,她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是白日做梦,她找了七八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想来也不过是个巧合。
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芷秋心中一直挂念着,因此并未睡熟,一有动静,她便立即坐起身查看袁初冉的情况。
“小姐你醒了!饿不饿?奴婢去给您端点粥过来。”
袁初冉此刻正趴在床上,微微一动便能牵动身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芷秋执拗地说着,
“奴婢不放心,奴婢就在这儿陪着小姐。”
“真是个傻丫头。”
芷秋连忙背过身去,她抬头不让眼泪落下,哽咽着说,
“小姐才是傻呢,您服个软哪还用遭这个罪。”
袁初冉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都是站在别人那边,我一时气不过就呛了几句,谁知道那老头下手会这么重。”
芷秋替她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奴婢去给您拿点粥来。”
“好,你也一同吃点儿。”
————
沈知许坐在那和香薷大眼瞪着小眼,香薷一连把了三次脉后,终于下了结论。
“沈小姐身体并无大碍,我去开方子。”
沈知许以为自己侥幸躲过一劫,还开心地用了两个酸梅果子糖呢。
还别说,这味道还挺像后世的溜溜梅呢。
沈知许在床上赖了一下午,这才想着出门抻抻筋骨。
谁知道一出门就看到蹲在墙角的香薷。
她吓了一跳,俯身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没事儿吧。”
香薷摇摇头,又拿着小棍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
沈知许:?
你这样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啊。
香薷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鬼画符的状态怎么像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样啊。
没错,香薷自闭了。
她蹲在墙角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今日上午还是濒临死亡之人的脉象,下午就好了一大半,搁谁谁能接受啊!
反正她不能。
所以就只剩一个可能性。
她医术不精啊!
沈知许提了下裤腰带,大喇喇地蹲在她旁边,
“香薷啊,你有什么心事方便和我聊聊吗?”
香薷简单说了一下,沈知许心虚地抹了下鼻子。
合着这是她造的孽啊。
“其实,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吧,从十四岁那年脉象就如此,时好时坏地。”
沈知许自认为这个解释非常完美,却听香薷沮丧地开口,
“沈小姐,我不是大傻子。”
沈知许:……
完喽,这不就芭比q了嘛!
她伤了一个医生的心啊!
她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