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许戳了戳她额头,
“你啊你啊,快让如玉带你去我房里换身干净的衣服。”
袁初冉听话地跟着去了,仿佛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沈夫人张了张嘴还是闭上。
这孩子虽行事莽撞,可胜在性情单纯,况且她看得出来,她是真把染染当做朋友的。
罢了,孩子们之间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摄政王拿起沾湿的手帕在她脸上细细地擦拭,小姑娘也闭着眼睛乖乖在那享受,
“眼睛痛吗?”
沈知许点头,她懒懒地歪在男子肩头,还冲着沈夫人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沈夫人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才带着一干人等都出去了,只留给这“小两口”温存的时间。
“还没来得及问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呢?”
摄政王沉默片刻,想到她身体还未彻底康健,便不愿让她再因为这等不干不净的事情耗费心神,才道,
“想来看看你便来了。”
沈知许笑的见牙不见眼,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毕竟药不能停啊。
摄政王失笑,宠溺地问,
“那染染想我何时再来?”
沈知许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自然是日日见才算好喽。”
摄政王揽住她,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缓声说道,
“快了,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七。”
沈知许在心里算了一下,得出来一个结论。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三八妇女节啊。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感觉怪怪的。
沈知许:“还能改吗?”
摄政王老老实实地回答,
“虚空大师帮忙算了两个日子,另一个便是两个月后的十一。”
沈知许努了努嘴,
“那还是下个月十七吧。”
四月一日愚人节可还行。
沈知许在他怀里微仰着头,白皙柔软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衫,娇声道,
“你隔几日就要来看我一次好不好?”
摄政王将她手指掰开,再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好,都依染染的。”
“那染染也要听话,我让香薷留在这儿为你日日诊脉。”
沈知许本想推辞几句,见他一脸郑重,才将未说的话咽进了肚里。
可她救不了我的。
只有你能。
————
袁初冉换好衣衫,正欲往外走时,恰好撞上敲门的沈夫人,她低身拂了一礼,
“初冉拜见沈夫人,今日属实是我叨扰了。”
沈夫人见她举止大方,礼仪得当,倒是与刚才判若两人,只不过须臾,沈夫人自己便想通了,再怎么她也出身于国公府这样大的门第,礼仪规矩也是不曾丢了的。
“无妨,染染这孩子没什么好友,日后你可以来府上多走动走动。”
沈夫人说完,才把手里的木盒重新归还到她手中,
“此物太过贵重,初冉还是拿回去吧。”
袁初冉好似摸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竟脱了手,还好芷秋反应快,俯身牢牢地接住。
“不不不,今日本就是我对不住知许,赔礼是应当的,况且就算没有此事,往后我知晓她身体如此虚弱,也是会送来这人参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就算东西再贵重,也抵不上人命,您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沈夫人看她情真意切,也不再推拒,只吩咐赵嬷嬷一会儿去库房里挑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让她带走。
袁初冉连忙摆手,
“沈夫人不必如此客气的,我素日里也不喜打扮。”
沈夫人捂唇轻笑,
“你如今正是好年纪,人又长得如此标致,合该好好打扮自己。”
“我今日见你穿了一身红,正巧我那有一匹赭红色云锦,你一同拿回去做身衣裳。”
袁初冉面对沈夫人的热情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只记得傻笑点头了。
立在一旁的芷秋简直是没眼看,随即涌上来的便是心疼,自夫人死后,小姐喜欢什么便无人在意了。
沈夫人又拉着她话了几句家常才走,袁初冉在原地坐了许久,才道,
“沈夫人和知许都是好人啊。”
用过午饭后,袁初冉带着塞满了的马车打道回府了。
刚回了自己屋子,一小厮就前来通报,
“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袁初冉心道坏了,怕不是东窗事发了。
她脸上堆起笑,凑过去替他捏肩,
“父亲今日怎么想起来叫女儿过来了。”
国公爷坐在主位,脸色黑沉如锅底,
“逆女!跪下!”
袁初冉被吓得身子瑟缩,她收回手直直地跪在地上,
“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竟让父亲如此动怒。”
国公爷冷笑一声,眸子里尽是冷冽,哪有一点父亲看女儿的疼惜,
“我本以为你只是任性顽劣了些,竟是没想到你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地偷府里的东西。”
“从小教导你的礼仪规矩难不成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堂堂国公府竟生出你这么一个不孝女,说出去我都臊得慌!”
“明日我便请人帮你议亲相看,早早将你嫁出去,我也能多活几年!”
袁初冉竟笑出了声,她眼里含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朦胧之间那个让她骑在肩头的父亲已经随着母亲的离去消失不见。
国公爷两条粗黑的眉毛拧起,像是看疯子似的,
“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笑父亲猪油蒙了心,您每次都是这样,不问不听就定下了我的罪,七岁时堂弟嘲笑我是个没娘的野种,我气不过将他推倒,您知道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顿,八岁时赵姨娘入府说喜欢我娘的院子,您二话不说就安排人重新修缮让她住了进来,您可知那是我唯一能感受她存在过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您不曾管教过我,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我们明明是血缘至亲,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可每次见您,您对我轻则训斥,重则打骂,好似我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父亲,我究竟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袁初冉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国公爷垂头见她倔强不服输的模样,心里竟无端生了一丝不忍,只是一瞬,他只感觉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被挑衅,他怒道,
“去请家法!”
门外偷听的赵姨娘掩下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提着裙摆款款而来,面上尽是担心,
“老爷可不要动怒,冉姐儿还小,您慢慢教。”
她看似是为袁初冉求情,实则是火上浇油。
国公爷一把甩开她,双眼赤红,
“如今都十六了还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我像她这么大时都已经上战杀敌保卫国土了!”
“还不快去请家法!”
李辉叹了口气,才朝门外走去。
这父女俩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也不肯服个软。
李辉年少时便跟从国公爷上战杀敌,他也是看着袁初冉长大的,如今若真动用了这家法,这父女俩之间的隔阂恐怕更是根深蒂固。
是以李辉劝道,
“小姐乃是千金之躯,哪承受的了这等酷刑,再者女儿家身上留了疤痕总是不好的,若不然就叫小姐抄三遍祖训小惩一下。”
国公爷气消了大半,可看到她梗着脖子不服管教的样子,怒火一下冲到了头顶,他夺过那根竹条,
“逆女,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袁初冉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女儿没错。”
“好啊好啊,好一个没错。”
国公爷不再心慈手软,对着她背后狠狠地来了一下。
破风声回荡在屋里,听着不寒而栗。
袁初冉闷哼一声,她紧紧咬着牙关,身子却还是挺直的,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国公爷,她长了满身的反骨。
袁初冉又挨了几下,身上的衣衫裂开了口子,鲜血也染湿了后背,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可她还是一声不吭。
恰巧此时有人进来在国公爷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大变,扔下手里沾了血的竹条,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好戏停了,赵姨娘假惺惺地宽慰几句,扭着跨得意洋洋地走了。
袁初冉瞳孔涣散,她苦笑一声,便被几个奴仆抬了出去,她睁着空洞洞的眼眶,一滴泪缓缓地滑落。
国公爷领着人往书房走去,谁知正好撞上了被抬走的袁初冉,女子动了动眼睛,正好对上一双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