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初冉再傻也知道她闯了大祸,耷拉着个脑袋,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
如果她说的自己是好心,会有人相信吗?
沈知许感觉自己现在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源,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她蜷缩在贵妃榻上,呼吸微弱,
“母亲……母亲……”
许是心灵感应,虽然沈知许只能发出猫叫一般的声音,可沈夫人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她进入内室,看清自己女儿现下的情况,险些吓晕过去。
见她嘴里嘟囔着什么,沈夫人俯身去听,
“摄政王……我要……摄政王……”
沈夫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现下这种情况只有摄政王能救她的女儿。
在前厅等候的摄政王自小习武,五感都比常人灵敏许多,女子哀戚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摄政王想推门进去,却又缩回了手。
下一瞬,沈夫人打开门,神色慌张但又极力压制,
“摄政王,染染想见你。”
沈夫人还来不及再解释清楚,摄政王已经像一阵风冲了进去,香薷也紧随其后。
女子额前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鬓边的头发都已经打湿,身子也微微颤抖。
就像是要马上离开这人世间。
沈知许费力地睁开眼睛,她微微抬高手想抓住他,摄政王蹲在榻前,握住她发凉的指尖,
“你来……了……”
呜呜呜,你可算来了,她刚才都差点见到她太奶了!
“我来了,你放心,染染一定会没事的。”
香薷已经开始替她把脉,面色愈加凝重。
前几日沈小姐的脉象还不像如今这样虚浮无力,只是身体虚弱,好好调养也是能好个七八成的,可现下竟像是将死之人,无力回天。
香薷摇了摇头,脸上浮起惋惜的表情,她识趣地退了出去。
摄政王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略显呆滞,握着沈知许的手也无意间用了几分力气。
沈知许吃痛哼了一声,才把摄政王的理智找回,他满脸愧疚,甚至在想若是自己能再早发现,她今日是不是就不用遭此劫难,经此痛苦了。
沈知许能感觉身体在慢慢修复,可速度太慢,身体也在同她继续叫嚣,现如今她只剩下一个想法,只想要再靠他近一点,她循着本能挪动了下身子,嘴唇嗫嚅,
“正则……你抱抱我……”
摄政王只以为她是舍不得他,现下的动作也是在同她告别,他伸出手臂缓缓地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两人如交颈的鸳鸯一般,在彼此身上寻求着温暖。
沈知许面色慢慢好转,许是劫后余生,许是怨天道不公,她瘪了瘪嘴,竟哭出了声,声音悲切,像是要把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摄政王听着她哭,心如刀绞,他安抚似的轻抚着她背,耳边是她痛苦的哽咽声,他喉咙苦涩,隔了好半晌,才道,
“我的染染受苦了。”
男人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心疼和难过,沈知许感觉脖颈处有什么东西顺着衣领滑了进去,还带着点温度,似砸在了她心尖上,沈知许怔在那,一时之间都忘了哭泣。
摄政王……
这是哭了?
是为她哭的吗?
沈知许从他怀里退出来,男人睫毛湿哒哒地,褪去了几分冷硬,竟还显得可怜兮兮地。
沈知许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伸手揉了揉男人的耳垂,语调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怎么还哭鼻子了?”
摄政王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漾起笑意,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也平缓下来,他嗓音微哑,
“怕你就这么离我而去。”
讲真的,沈知许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见过会这么打直球的男人,她伸手捂住男人温柔地能溺死人的眼神,
“不许这么看我!”
“好。”
摄政王百依百顺,别说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了,恐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要替她寻来一样。
“再让香薷替你诊诊脉吧。”
摄政王温声软语道。
“我没事了,用不着。”
沈知许生怕他发现什么不对劲,自然是满口拒绝。
“听话。”
“不要,不要,不要。”
沈知许脑袋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里,耍起了赖皮。
摄政王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又见她有了点精神,也不再继续揪住此事不放。
不过心里倒是暗下决心,一会儿让香薷留下,好好替她调养身体。
男人想到她这几年日日都遭受这样的痛苦,就更恨背后下手之人,他眼眸里划过一丝戾气,发誓定要揪出此人来,让那人也尝尝染染受尽的折磨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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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听墙角的沈夫人被里面嘹亮的哭声吓得心肝一跳,其他人面上都是担忧,而沈夫人提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还能哭这么大声就证明没事了。
袁初冉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方才就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厉声催促着小厮,
“快点儿,再快点儿!”
知许你等着我回来,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到了国公府门口,袁初冉蹦下了马车,就往自己老爹珍藏宝贝的地方奔去,她蹬脚奋力一踹,竟愣生生地把门给踹倒了,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开始满屋子翻找,终于在一个木盒里找到了那棵百年老参。
袁初冉欣喜若狂,一口气都不带喘地,抱着那木盒就又往前奔去,赵姨娘见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心思百转千回,扭着腰就去上眼药了。
正巧门口有人牵着马经过,她眼睛一亮,踩着马镫便骑了上去,只留下一句国公府买了,就疾驰而去。
门口的小厮和那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到。
袁初冉的发髻歪了,衣衫也凌乱不堪,可她没心思去顾忌这么许多,眼睛目视前方,左手也一直紧紧抱着那木盒不放。
醉香楼三楼的包间,男子无聊地向下瞧着,一抹红色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他视线里,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惊愕。
何时盛京城里竟有这号人物了?
不过这身影看着倒是有几分熟悉。
像是初初。
一炷香后,沈府门口。
袁初冉翻身下马,门口的小厮还以为是哪来的疯婆子,打眼一看,竟是国公府小姐,个个都惊地掉了下巴。
“知许!知许!”
袁初冉闯进屋子,见她好整以暇地半靠在贵妃榻上,紧绷着的情绪一下子就松了,她伸手抱住,浑身都打着颤,分明是害怕极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还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她抽抽搭搭地说,
“你快……吓……死我了。”
“我都想着……你若是……没了,我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也跟着你去了。”
沈知许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整天瞎琢磨什么啊。”
袁初冉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生怕自己从里面看到怨恨,也生怕自己失去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若不是我没分寸拉着你到处跑,你就不会受这份罪了,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错。”
沈知许哑然。
她不是圣人,若是心里一点埋怨都没有是假的,袁初冉行事太过鲁莽,要不是摄政王来的及时,她恐怕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能不能别……”
说到一半,袁初冉闭上了嘴,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我今日犯下如此大错,无颜再面对你,也不敢再奢求你的原谅。”
说罢,她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支品性上等的人参。
“这个你可一定要收下,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体。”
沈知许:……
土豪也没这么败家的啊,百年人参用来炖鸡汤?
袁初冉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她一眼,就要离去。
沈知许拉住她的衣袖,
“看在人参的份上,我不怪你了,只是你以后行事可不要再如此冒失了,我这身体可经不住你这么造。”
袁初冉连忙点头,她喜极而泣,随意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我以后一定拿你当观音菩萨供着,轻拿轻放。”
沈知许拿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叹了口气,
“好歹也是国公府小姐,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
袁初冉不在意地把头发扒到脑后,
“这些都不重要的,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