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林烟霏吩咐着她做这做那,如玉忙地脚不沾地,心里又挂念着自家小姐。
慢慢地,如玉也察觉出些不对劲来,林烟霏像是故意要拖住她一样,心思飞转间,她放下手里的抹布,夺门而出。
林烟霏这次没再留她,总归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今日过后,盛京城就会多出一个人人不耻的荡妇。
她眉目舒展,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得意之色。
沈知许,这次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如玉一眼就认出青石板地上的手帕,她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
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凉了一截,恍然之间想起一个人,
“对,还有大公子,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沈憬琛坐在木椅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怒视着前方衣衫凌乱的男子。
他当真是想不明白,为何他只是下山为妹妹买些果子蜜饯,一夕之间,竟天翻地覆。
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娇娇妹妹竟好端端地被猪给拱了!
沈憬琛阖了阖眼,心里的憋闷像无形中压了块巨石,急需宣泄,他站起身,狠狠打了男子一拳。
摄政王头偏到一侧,吐出一口血水来。
离渊护主心切,拎住男子的后脖领一把就提了起来,和拎小鸡崽子似的。
“离渊,放手!”
摄政王声音沉了沉。
“主子,可是他以下犯上!”
“无妨,你退下。”
离渊警告地看了沈憬琛一眼,才领命退下。
沈憬琛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梗着脖子,嫌弃地说,
“摄政王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做给谁看,淮之可当真是受不起。”
“这本就是我应得的,只要大舅哥能解气,再多来几拳都使得。”
“我呸!从前,我敬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如今在我心中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沈憬琛被他这句大舅哥激的口不择言。
沈知许推门进来,就见沈憬琛抡着沙包大的拳头落在摄政王脸上,沈憬琛用力过猛,出于惯性,在原地转了一圈。
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沈知许噗嗤笑出了声。
天爷哎,她哥这是打一拳再附赠一圈?
两人齐齐向她看来,她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们继续。”
“染染,过来。”
沈憬琛声音很沉,似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气。
沈知许换上讨好的笑,拉住男子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
“气大伤身,哥哥可别因为我伤了身体。”
沈知许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经过,才继续说道,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救我,否则我可能连哥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沈憬琛见她软着声音娇滴滴的样子,大半的气都消了,但还是紧绷着个脸,他向前两步顺势坐在木椅上,
“虽说摄政王做出此事乃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可姑娘家的名声最为重要,不若你挑个吉祥日子去府上提亲下聘,摄政王意下如何?”
摄政王袖中的指尖摩挲几下,
“但凭大舅哥做主。”
沈憬琛见他这听之任之的模样,端坐几分,也摆出来几分谱。
沈知许:……
虽然但是,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吗?
“摄政王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摄政王点头,跟着她去了屏风后面。
“我知摄政王救我是不得已为之,不若我们一年后和离再各奔东西。”
摄政王垂眸看着女子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如瓷的肌肤上印着一抹浅淡的红痕,他沉默片刻,才开口,
“为何?”
“你不愿意嫁我?”
沈知许抬眸迎上男子的双眼,开诚布公,
“摄政王家世显赫,为人温和有礼,实乃夫君的不二人选,可摄政王难道不想寻一个心爱之人度过这一生吗?”
“这桩婚事,于我自然是百利无一害,可对摄政王却是极不公平的。”
“你未曾问过我心中所想,又如何知道我究竟是愿还是不愿呢?”
沈知许眨了下眼。
这几个字她都认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以理解?
“摄政王的意思是……”
“我并不排斥与你亲近,若你也同我一般,我们可以尝试相处。”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
“若你一年后还是如今的想法,便如你的愿。”
沈憬琛坐立难安,屁股底下如坐针毡。
有什么话是他这个当哥哥不能听的啊?
又不是外人。
两人出来后,沈憬琛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聊完了是吧?”
见沈知许点头,沈憬琛扭头看向拱了他家小白菜的猪,
“摄政王见谅,染染今日惊吓过度,我就先带着她回去了。”
摄政王还想再送,又听他说道,
“摄政王留步吧,就这么几步路,不用送了。”
沈憬琛眉头紧锁,他脸上覆上了一层冰霜,
“林烟霏竟敢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说完这话,他就想气势汹汹地去兴师问罪,沈知许拉住他的胳膊,劝道,
“哥哥去了也是没用,她哪里会承认,恐怕咱们还平白惹得一身腥。”
“那你说如何?”
沈知许笑了下,
“不如也让她尝尝那药的威力吧,总不能让我自己受了这苦吧。”
那笑有些刺眼,沈憬琛恍然觉得自家妹妹变得不一样了,可转瞬他就想明白个中缘由了。
让平日里最亲的表姐害了,要他他也得变啊!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啊!
摄政王看着兄妹俩走远,身上才散发出阵阵煞气,
“离渊,派人盯紧了沈家的那个表小姐,找个时机也让她尝尝这种药的滋味,若是发现她对沈小姐存了其他的坏心思,想个法子做成发病身亡。”
离渊称是,这就出去吩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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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找了一圈,竟是无功而返,初春时节,微风凛凛,但她硬生生跑出来一身汗,双螺髻微微松散,如玉坐在石阶下抹着泪水。
香薷耳力极佳,她坐在房檐上晒着太阳,却不想听到一阵哭泣的声音,想起昨日点灯夜读的话本子,她打了个寒颤。
大白天的,这是闹鬼了?
正当她想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时,又听得另一女子开口,
“如玉,你为何坐在此地哭,可是表妹出了何事?莫不是……”
香薷蹙了下眉,这女子嘴中本是关心的话,却无端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林烟霏迫不及待转身闯进了沈知许住的屋子。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屋里空荡荡的,不见沈知许和那个和尚的踪影。
“小姐她不见了。”
如玉嗓音沙哑,眼睛也红肿的如核桃一般。
林烟霏心里一沉,想到一个可能,她借口去寻沈知许离开,她戴好帷帽,七拐八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偏屋。
就见本该出现在沈知许床榻上的和尚正醉醺醺地仰倒在草垛子上,她气不打一处来,伸脚踢了踢那和尚,
“醒醒,起来,给我起来!”
那和尚恍惚抬头,辨认出来人后,才从地上爬起,
“这位施主,你怎得来了?”
“你自己睁眼瞧瞧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我叫你办的事情你可做好了?”
那和尚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哪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样子,
“我自是已经办好,施主请放心。”
林烟霏眼睛微眯,
“当真?那为何她房里却不见人影,床榻上也不见凌乱。”
那和尚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林烟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咬牙切齿地说,
“废物!当真是废物!”
她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帮她做事!
事已至此,林烟霏也无话可说,她拂袖而去,动作之间,腰间佩戴的荷包落在地上。
那和尚眼尖地拾起荷包,他颠了颠里面的几两碎银,想随手一扔,不知想到什么,复又揣进怀里。
香薷站在如玉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沈小姐的丫鬟?”
如玉木愣愣地点头,激动地抓住她的衣袖,
“姑娘可是见过我家小姐?”
香薷点头,
“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