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山阴。”
“山阴？我记得，我进来之前大概追踪了一下，孝女的位置就在山阴，我从山阳入的山，还没走到山阴。
如此看来，怕是整个枫山都在她的掌握之下。你们离得近一些所以死气要浓厚一点，这么看来你们能接触到也不奇怪。”
她这一番话本质上就是在胡扯，她只进过阵，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她自己都没听说过，只听书中提到过一个鬼打墙，跟这个挺像的。
而她的目的就是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骗到个跑腿的，她不了解外面人的教育情况，反正如果在溪州，一骗一个准。
没想到在外面也可以。
“这……那我们……会不会……”
“别担心，早一点出去就好。”
只怪她装得太像，又端着一副高人架势，哄年轻人还是挺简单的。
果不其然他们仨就自动以她为主心骨。
成熟点的那人说，“我叫竹青，上林阁相邻驻扎驿站刚入门小弟子，望前辈照应一二。”
“我也是，我叫竹柳。”
“还有我，我叫竹淼。”
“唔，鄙人孟冬黎。”
三人齐声唤她：“孟前辈。”
“嗯，说说你们进来时候看到的吧，这里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循环的吧？”
三人犹豫着打量周围，有些顾忌：“此前这里的确不像这样，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说吗？”
“说吧，她要出来早就出来了，现在应该是停止了，我们都在这里待半天了，也没见有人有异常。”
三人这才发现，虽然他们在这里站了半天说了一堆，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仿佛流水一样，流他自己的，他们就是误闯进来的石头，在水底下，压根不影响水的流转。
竹青道：“我们是被误卷进来的。上林阁这几个月在进行考核，南江罗阳门少主找过来，同上边说要人帮忙，调查孝女的行踪。
门里其他人都不敢去，又不敢得罪罗阳门，于是上边就决定派我们这些刚入门的人来。
这样态度是摆在这儿的，不是我们不帮，而是我们实力不允许。”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算死了，相邻驿站损失也不大。
拿无关紧要的弟子开刀，有些宗门的确干得出来。孟常做逍遥客的时候也当过某些宗门的无关紧要。
“为什么不找逍遥客？只要价钱到位，想必多的是人手。”她只是随口这么一提。
竹青神色黯然，“想要混得好，不是入宗门家族就是上林阁，能单独行动的逍遥客都是能力不弱的，自然知道轻重，孝女有着百年之久的历史，要真这么容易早不在了。
这么一来，其实上林阁的初级入门……或者说都不叫入门。他们只是给了我们一个留下来待观察的机会。
只有在里边不断出任务，拿出符合的成绩来，才有资格算进入上林阁。不然就是廉价劳动力，还是没有自由的劳动力。
我们这种出身不行的，就只能选择这一条路死磕。”
孟常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都是要实力说话的，没有基础去哪儿都不行。
竹柳闷闷地道：“我们出来的一共有二十个人，不过短短十天不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现在就我们三个。
我们本来是去向彤汇报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孝女就过来了，我们三个跟着彤一起被卷进枫山。结果不小心走散了。”
竹淼低声道：“的亏走散了，不然，跟着他们，还不是拿我们当驱使试错，说不定都死无全尸了。”
说到这儿三人情绪低落得可以，虽然说了半天一点儿重点没说到，不过说出来反而心里好受多了，他们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竹淼继续说：“我们吓坏了，也不敢乱跑，就找了个山洞躲起来，然后，外边下雨了，进来个樵夫。
不过他不是活人，他的眼睛浑浊，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条腿还有些瘸。
他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小伙子，迷路了啊？”老樵夫拎着斧头在洞口坐下来。
枫山到处阴森森的，罗盘在这里可以转到根本停不下来。
据说枫山当年是坟山，红叶镇红玉镇乃至周围其他镇上的人死了都埋在这里。几百年前这里还是战场，所以亡魂比树叶还多。
本来到了一定时间也会有亡魂自动离开的，坟山也不怎么恐怖。奈何百年前突然就出了这么个孝女，把整个山头归于死地，有来无回。
三人本就吓得不知所措，又遇上这么个“人物”，登时心都凉了。
“没有没有，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躲雨，雨停了，就就就……就走。”
“没有啊……”
老汉转身进了雨幕，三人一口气还没有舒到底，忽然听到“咚”一声。
从山洞石壁上发出来的。
然后，他们一回头，看见石壁正在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墙壁里探出一只白骨抓直愣愣冲竹柳而来，还好竹青反应快，一把推开竹柳斩断白骨。
“跑。”
可是林子里到处都是那些东西，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三人慌乱中也摸不准方向，胡乱跑，结果没想到跑进了一个镇。
这里是白天，里面的人有些看得清脸，有些则看不清，他们看了一下，能看清楚脸的大多是摊位铺子的人。路人只有偶尔几个能看清脸。
他们也不敢打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肯定都是假的，于是他们大着胆子进了一家客栈，躲在二楼想要看看情况。
他们在二楼蹲了好一会儿，看见街口走来的孟常，还以为就是孝女。
他们哪敢正面刚，只好躲起来，结果没躲多久就给她抓过来了。
孟常终于发了一句话：“你们就没有能鉴别活人死人的东西？”
“有啊。”竹淼掏出他的罗盘，“这东西经过上林阁的改装，哪里有鬼指哪里，如果周围都是鬼，就会往阴气最重的地方指。”
“所以，我来了以后，这东西就一直指着我？”
竹青摸摸鼻头，“对不住前辈，都怪我等经验不足，一时间慌了神，忘了鬼修这回事。”
孟常没说出真相，怕吓到这三位。
他们说完就安静下来，孟常侧耳一听，几乎没什么声音。
“是不是天亮了？”
三人这才把注意力转过去，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来来往往的人了。天色快破晓。
“看来它也是根据天色来的，夜深的时候就格外逼真，等天快亮了，阴气少下来，就只剩下虚影，天色一亮，他们就消失。”
“那既然天亮了，你们三个赶紧回去吧。”
“前辈你不回去？”
“嗯，我来找孝女。”
“您找她干嘛？该不会您也是上林阁的，正在参加内阁考核的？”
“想象力不要太丰富。逍遥客而已。”
没想到三人目瞪口呆，更不想走了。枫山的夜晚就是群魔乱舞，白天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孝女被白面炼化过，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尸变的亡魂，如今还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也不怕白天，想要对付她很难的，不过白天的话可能会比晚上弱一点。”竹青有意让自己显得有用地说，“对了，我还记得书上说枫山里有座庙，以前用来供奉中书庭诗仙的，虽然诗仙早就陨落了，但是神佑还有一点点残存，前辈不妨把她引到庙里试试。”
“多谢提醒，不过，我不是你们口中那种……有能力的逍遥客，我本事不大，废物得很，也就逃跑能力还可以，关键时候带不了你们。”
三人安静下来，人家话都这么说了，除了感叹自己没用，似乎没别的办法，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
夜幕退却，天光洒下来，清晨的温度低得有些吓人。孟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竹青见状，忙脱下外衫递到她手边，“前辈，我等没带新衣，你将就将就，别嫌弃。”
“不用，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奇怪。”竹淼说，“我们好像到了一个废弃的镇上。”
三人同时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给孟常描述了一番。
“这里是个废弃的镇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我们现在在镇中间。街道两旁都是铺子，看建筑，大概是百年前的样式。”
“废弃时间挺久了，房屋都被风化得不成样子了。破烂得紧。地面坑坑洼洼的。”
“草都快有人高了，周围全是枫叶林，别说，看起来，又好看，又荒凉。”
所谓城春草木深，说城里风景好，不是因为喜欢风景，而是感叹荒凉。
“路都没有，这该往哪走。”
孟常听这他们的描述，孟常大概能想到场景，倒是省了她用符，那玩意儿灼烧皮肤是真的疼。
“或许，你们听说过，红叶镇。”
老汉口口声声说要送她来红叶镇，想来是真的到红叶镇了。
孝女把她带到这里，想来她的不甘都在红叶镇了。
“那完了。”竹青严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