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烟见乘风和修和一直没出来,急得挣脱侍卫们的手,冲进废墟来寻找他们。
“王爷!大哥!”
漫天的飞雪和沙尘混在一起,废墟里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呼救声不绝于耳。
山体此刻还有些碎石偶尔滑落。见雪崩基本结束后,幸存的士兵开始返回到营地来救那些被砸伤的兄弟们。
挽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伤兵们身上绽开的皮肉,雪堆里伸出的手,原本收拾好的行李和物资此刻散乱一地,布满尘土。地上雪水、泥沙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她一路走进来,惊惧地看着每一处有人的地方。
希望他们千万不要有事。
顾不得伤兵们的呼救,挽烟一边赶紧呼喊身后的人都进来帮忙,一边继续往废墟深处找来,终于看到此刻跪坐在地上的修和还有他怀里抱着的昏迷的乘风。
“大哥!”挽烟扑过去,见他二人无恙,松了一口气。
“凌将军呢?”修和不说话,她环视了一圈,没有见着凌将军的身影,又转过头来看着悲痛欲绝的修和,明白过来,心口如同被人剜去了一块肉般刺痛,只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修和不放。
乘风睁眼醒来,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又冲进废墟里开始寻找。
“父亲!父亲你在哪里?我答应了母亲要带你回家的!”
乘风双眼充血,披头散发宛如鬼魅,他突然身形一顿,又冲回挽烟身边,抓住她的双臂说道:“妹妹!仙子!你快施法术把这些石头都挪开啊!父亲肯定还活着,你快救他!”
修和极力想要安抚乘风,奈何乘风抓得太紧。看着乘风此刻哀求的眼神和失控的样子,挽烟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林中戴面具之人并非凡人,他用法器锁住了我的琵琶骨,我现在已经法力尽失,没办法再……再……”
想起凌将军的死和自己的遭遇,挽烟心痛到无以复加,此刻呼吸困难,再说不出一个字。
“啊~~”
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乘风绝望地仰天嘶吼。修和不敢置信地看着挽烟,心痛到极致,又是悲痛又是愧疚,五脏六腑皆被揉碎,身体宛如一个空壳。
喧嚣的山谷逐渐趋于宁静,安静得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没过多久,这里的一切就会被尘土和积雪掩埋,恢复到它千千万万年来的寻常模样,只有山风的呼啸才会带来远方亲人思念的呼喊。
军中幸存的部下找到他们,询问下一步的指示。修和知道,眼下还有许多的伤兵要救,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等着他带他们回家,他不能倒下。
“即刻清点人数,一部分人抢救伤员,一部分人抢救物资,你安排好一切后带两人跟你一起,骑快马前往恭亲王军队的方向告诉他们情况。”
将乘风和挽烟带回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修和强打起精神,忍住悲痛,握住挽烟的手。
“挽挽,我……”
“此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你不用担心我,这几日我早已经接受了现实,后背也不疼了。”
修和知道她也在强装镇定,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
“那你替我照顾好大哥。”
挽烟点点头,修和站起转身,握紧腰上的佩剑走了出去。
经过清点,失踪和在雪崩中死去的一共四千余人,都是靠近山体右侧,离营地出口较远的营帐内将士。木柴和棉衣等物资因提前运输到出发的位置,受损较少。剩余的营帐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过夜是十分危险的,看来必须尽快启程。
失去了帐篷的防护,大家只能紧靠在一起,生火取暖。修和一边看着将士们有序的领取物资,一边带着几个稍微有点治疗经验的老兵来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临时的将军营帐里,凌乘风眼神木讷,呆坐不动。挽烟递给他水也不喝,馒头红薯也不吃,她把碗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舅舅此刻在想什么吗?”
听得这句,乘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起头来看着挽烟。
“他现在一定非常生气!他的儿子如此窝囊,放着全军将士的安危不管,只知道在这里伤心落泪!哪里有一丝凌家军的风范!懦夫!”
挽烟激动的说完,看着乘风红了眼眶,又靠近他,俯下身来说道:“你还记得舅舅说的话吗?他说如果能送将士们安全到家,即使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都心甘情愿。舅舅心怀天下,精忠报国,他当然希望你也是如此。”
挽烟突然想到一个谎言,一个善意的谎言。
“况且我告诉你,舅舅这样赤胆忠心、以身殉国的国之重臣,死后会到天庭报到,在天上做个自在逍遥的神仙,到那时,你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真的吗?我还能带母亲再见到父亲吗?”
“嗯。到那时,你一定要让他引以为傲才行啊。”
修和在伤兵这边忙碌着,见乘风走出营帐,开始询问情况和带领其他将士开始做事,两人眼神相遇,一个点头自胜过千言万语,军队的秩序又逐渐恢复。
李玉的军队只花了六天时间便赶到了山谷,见到凌乘风和李修和时,看他们二人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赶紧安排随军的医师给他们看诊。
“你的王妃在哪里?她怎么不腾云驾雾地来通知我,或者用法术给你们疗伤呢?”
修和原本就觉得,是自己连累挽烟法力尽失还身受重伤,撇过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妹妹此刻重伤未愈,累了刚睡下。”
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李玉不再追问下去。
“那可找到凌老将军了?”
“……找到了。”
“在哪里?”
两人带着李玉,到营地的最后方两个帐篷里来,那里停放着死去将士的尸首,凌将军的尸首此刻穿戴整齐,面容安详地躺在正中间的位置。
李玉上前鞠躬行礼。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凌老将军为国捐躯,赤朝痛失良将,此为国殇矣!”
修和看着师父的遗容,内心充满了仇恨。
“劣质棉衣、沾水木柴、天降雪崩,这一系列事情来得太过蹊跷,我必纠出幕后黑手千刀万剐,为师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