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道震耳的钟声响起,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贾当权和余不醒两位权臣同时听见了,各自走到自己的院中,仰起头,眼神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魏皇钟!”
而这钟声每一次响起,也就意味着有一位皇室成员离世了。
正当两位宰相不明所以时,那钟声急促的连续响起了九下,随后势头渐缓,但却没有停下,又缓慢响起了五下,只是一声比一声轻,直到最后一声落下,诺大的京城恢复平静...
那离开的人自然不是旁人。
听完钟声的贾当权整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九五至尊,萧天行。”
而另一个院子中的余不醒,也是感到惊讶到了极点,“他...走了?”
天空中缓缓降下雪花,其中还夹杂着雨水,致使这些洁白的雪还未落到地上就已化成了冰,如同刀子一样锋利而冰冷。
余闻京撑起油纸伞走到父亲身旁,替他挡住风雪,“进去吧,父亲。”
余不醒摇摇头,“把白灯笼挂起来吧,吩咐下去,余府上下三月之内不见荤腥鲜血,全部身着素衣。”
片刻之后,余府门前,因快近年关挂起来的大红灯笼被摘下,换上了一对白灯笼。
余闻京重新回到父亲的身旁,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独属于皇帝的钟声响起,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有些不解,“父亲,有必要这样吗?”
身为左相的老人,还是一如刚出来的时候那样,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仰头看着皇宫的方向。
“你可以觉得他独断专行,也可以说他不听谏言,不光是你,甚至为父也恨他站在贾当权那边。”
“那您还...”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但你不得不说他是一位明君,足以载入史册的明君。”
正如余不醒说的这般,身为皇帝他不完美,但你不能否认他的能力他的手腕,还有他的爱民之心。
从京城的上方看去,那满城的红点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原因是它的主人已经将它摘了下来。
没有人要求过谁必须要这么做,不过是百姓自愿的,他们知道一向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走了。
萧天行在上位的这不足二十年间,他改革朝纲,制定律法,减少赋税,诛杀贪官,大兴科举,支持边防,重做银票,可能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做到极致,但不可否认的是,百姓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国力慢慢的增强,罪案在慢慢减少。
飞来阁的伙计向老板低头说了一句什么,便推门出去了,从里衣扯下一块布条缓缓系在了腰间,迎着雨雪,走到了街上。
王三往日那打理得如同眉毛一样的小胡子,此刻也变得凌乱,他没有在意,只是眼望着皇宫方向,一步一步得朝那里走去。
街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没人议论,更没人嘲笑,只是安静的看着。
“啪嗒。”是脚踩在雨水里的声音,“啪嗒啪嗒。”还是脚踩在雨水里的声音,只不过现在是两人。
老人一言不发的跟在王三身后,腰间和他一样系着白色布条,街边有人认出来了,是衙门的仵作谢堂彦。
两人又走出几步,“啪嗒啪嗒啪嗒,”身后的脚步声音渐渐杂乱,街道两旁的百姓自愿跟在他们的身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直至黑压压的一片。
王三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去,只见后面是一望无际的人群,没说什么,继续向皇宫方向走去。
帝王宫里,云渺坐在床边微笑着看向床上的人,握住他的手,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令人心碎。
以刘曦石为首的御医们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满面羞愧。
“是我等无能。”
“嘘。”云渺轻轻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声点,不要吵醒他,这一生他已经够累了。”
那模样很是惶恐,就好像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会把床上之人惊醒。
许久。
“你们出去吧,我和他说会话。”
此时的云渺就好像寻常百姓家的妇人,没有自称本宫,也没称萧南煜为陛下,也是,帝后之位,他们两人其实一开始谁也没想有过。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床上的人自然回答不了,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我不过是一个撞了你的小绣娘,还记得你那时的模样,目若朗星,温润如玉,我当时就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而我这个小绣娘,怎么就撞入了这个太子的眼里呢。”
“后来啊,你不顾皇命执意娶我进门,我就傻乎乎的被你骗进了太子府,成了太子妃。”
“你知道吗,当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于是我用绣花的手拿起了书本,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就这样我们一起经历风风雨雨,也就这样一步步的陪你登上了最高处。”
“这些年,你对我始终如一,处处让着我,一个皇帝居然惧内,若叫你皇家的列祖列宗瞧见,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女子轻笑一声,眼中的泪水却没有停止,慢慢倒下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
“你没有纳妃,我也没有经历过后宫斗法的事,有时我心中还会有点失落,你都没有给我施展拳脚的机会,连城中百姓们都说我们帝后情深。”
“但其实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当皇后,也不喜欢当太子妃,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总会梦见,我和你在下一世相遇,云渺和萧天行都只是普通人。”
说着,似乎是感觉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如以往那样抱住了萧天行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在梦里,你不用每天为国事操劳,我也不用一个人闲得无聊,我们每天做一些平常的事,你挑水劈柴,我织布绣花。”
“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可惜,梦终究与现实是反的,萧天行不可能挑水劈柴,云渺也再不是当初那个小绣娘了。
说来也怪,先皇五个儿子,除了看不上的二皇子,早早厌倦宫中之事去了西洲,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五无一不在为了皇位废尽心机,而先皇则一心想传位给大皇子萧天行,却不想他对此毫无兴趣。
后来啊,三皇子五皇子与四皇子结盟被他所杀,四皇子又暴虐成性,造反被萧天行镇压。
但这是萧天行所愿吗?显然不是,他那时一直想废去自己的太子之位,父皇不愿,四皇子起兵造反,他不能眼看天下的百姓在一位暴君的统治之下,只能兵戎相见。
最后三人身死,一人远走,剩下萧天行自己,天下也担在了他的肩膀上。
殊不知,他最开始,只是想和自己的小绣娘如初见那般,一直一直走下去,走遍大江南北...
可能是造化弄人吧,就这样走着走着,他穿上了龙袍,她戴上了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