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以晴顿时无声。
蒋蔓青连忙推了推她,两人笑成一团。
看着碗里那只虾子,孙柒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咬了咬筷子,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谢谢。”
她小声道谢。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接一只地剥虾。等剥了小半盘之后,才抽出湿巾擦了擦手,垂下眼睛开始吃饭。
孙柒嚼着虾子望着他,眼中带了些好奇。
虾肉鲜香弹嫩,楼外楼大师傅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她是很爱吃的,只是不喜欢剥壳,因为觉得剥壳脏手。
但今天,竟然有人愿意给她剥壳。
说不心动是假的,尤其他还是个有钱有颜的帅哥。
宁煜祺微微低头,柔软的短发垂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卷曲,鼻子如山峦般高耸,殷红的嘴唇微微动作,在咀嚼食物。
她是个俗人,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她一定会很容易喜欢上他。
但……
目光落在他身下两条无力的双腿上,她抿了抿唇,嫌弃地将头转到一边。
“哼。”
还在闹脾气,哄小孩确实难。
听见她的声音,宁煜祺有些无力。
家宴深夜才结束。
宁家家大业大,请了不少保镖。这些保镖平时只是保镖,但像今天这种情况就会充当司机,将那些赴宴的亲戚送回去。
浙江人恋家,基本都在本地开公司,至多开到上海去,走高速两三个小时就能到家。
孙柒就要在这里和家人分别。
从今天开始,她要住到宁煜祺的房子里。
“妈妈,我不想去。”
她扑入宣以晴的怀中,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宣以晴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东西白天都拿过去了,你回家睡哪里?”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偌大的王家不可能连多余的床和被子都没有。只是现在她已经嫁人了,新婚之夜回娘家住成何体统。
孙柒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她就是不愿跟宁煜祺回去。
她紧紧抱住宣以晴的腰,脸用力地埋进她的胸口,泪湿眼眶。
“听话。”
宣以晴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劝道:“听话,囡囡。”
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时,宣以晴就会一边又一边地跟她重复“听话”。
这意味着,已经没有让步的空间了。
孙柒不舍地直起身,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知道了。”
她哽咽道。
王家父母和宁家父母都上了车,两部宾利扬长而去。
站在夜色中,她依依不舍望着红色的尾灯,无声地流泪。
四个保镖伺候宁煜祺坐进车里,随后那台迈巴赫开上来。
后座门打开,宁煜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上来。”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吸了吸鼻子,赌气般坐了进去。
车外,美丽的夜景流动,钱塘江大桥两边的江景房透出富丽堂皇的灯光,在暗黑的江水上映照出一片碎星。
宁煜祺侧头,深深望着她,不禁感慨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他竟然会和这样的女人……不,应该是女孩结婚。
“我们要去哪里?”
那个女孩趴在车窗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再开下去就要开出城区了。”
“差不多吧。”
宁煜祺淡声道:“我喜欢清静,别墅买得比较远。不过没关系,我给你买了一辆车,你想玩就自己开车出去玩。”
“哦。”
孙柒应了一声,内心毫无波澜。
自从确定要结婚,宣以晴就逼她辞掉工作,就算想回原公司,她也拉不下脸,所以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无事可做的无业游民了。
“你会给我生活费吗?”
她理所当然问道。
没有收入来源的话,就算想去玩也玩不了什么吧。
“你要多少?”
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淡淡。
“一万?”
孙柒的生活水平随着她的工资水平浮动,而她确实是个废物的打工人,在杭州上班三年,至今工资没过万。一万对她来说,已经够吃吃喝喝再时不时跟出差来杭州的闺蜜出去搓几顿了。
宁煜祺没说话。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灯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不行的话,五千也可以。”
她主动给自己的生活费打了个对折。
“五千你打算去做什么?”
他悠悠问道,脸上露出探究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耐人寻味。
他是在看不起她向他要钱?
卑微的自尊心顿时占据了上风,她重新把头转向车窗外,眼眶红红道:“没事,你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我明天会自己去找工作,不会再问你要钱了。”
说着,从包里掏出耳机,塞到耳朵里。
播放器随机roll到了一首很丧的纯音乐。
听着忧伤的节拍,她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真是糟糕,事业上一事无成,感情上一塌糊涂,连结婚后还要遭受新婚丈夫的嘲讽。
苦吗?
太苦了。
宁煜祺望着她,不明白小孩怎么忽然又伤感起来。
他比她大了八岁,属于80后的尾巴,感情经历说简单不简单,说丰富也不丰富。一直以来,都是女人倒贴过来,还是头一次要他去耐心去哄一个女人,结果马屁还拍到马脚上。
他也很郁闷。
杭州的车道平坦而宽阔,迈巴赫在上面开得安静而快速。
很快,他们来到别墅前。
孙柒率先走下来,砰得关上车门,再也不管车里的狗男人。
反正有管家和保镖伺候他下车,就算她想帮忙,恐怕也是帮倒忙。
管家宁伯带着佣人迎出来,看见她甩着膀子大步走出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恐怕这位就是新太太了,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
“我的房间在哪里?”
她口气不太好,但由于用的是浙江方言,反而泼辣中又流露出一丝娇俏。
宁煜祺已经被保镖们扶了下来,正操纵电动轮椅开过来。
他给宁伯使了个眼色。
宁伯连忙反应过来,陪笑对她说:“太太,在楼上。我让佣人带您上去。”
说着,队伍里走出一个憨厚的女仆,满脸和气地在前面引路。
“太太,跟我来。”
闻言,孙柒脸上的厉色松懈下来,她转头剜了身后的宁煜祺一眼,满脸胜利。
小孩的脾气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轮椅上,宁煜祺无奈地捏了捏眉头,嘴唇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