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是在民政局门口。
那依旧是个晴天。
十月的浙江秋高气爽,温度不高不低,湿度刚刚好,气候非常宜人。
孙柒和父母一块下了车,惊讶发现宁煜祺和宁家父母已经等在那里了。
那句爸爸妈妈堵在喉咙里,最终她抿了抿唇。
“叔叔阿姨好。”
“哎。”
宁煜祺的母亲蒋蔓青热情地迎上来,从限量款的铂金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红包,塞到她手里。
“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她满脸喜气地端详着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对她道:“难怪我们家祺祺喜欢。”
谁知道听到这话,孙柒的脸色却霎时白了。
贝齿咬了咬唇,她手颤抖着,正要把红包推回去。
宣以晴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见状连忙热情上前,帮她收下红包。
“蔓青太太,我们家小千有点害羞。”
她热情地解释道:“先让孩子们进去登记吧。”
“对对,都怪我,看儿媳妇看得太高兴了。”
蒋蔓青连忙松了手,在孙柒背后小小推了一把。
“快过去吧。”
孙柒走到宁煜祺面前。
他提起眼皮看她。
阳光刺眼,孙柒脸嫩,看起来比她的真实年纪小十岁。她背着光,秀气的双眉皱起,脸上还带着未褪干净的婴儿肥,朱红的嘴唇微微抿紧,像个小孩在发脾气。
不是很情愿啊。
他有些遗憾。
但想到宁家娶她的原因,便又坦然接受了。他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又何必在乎情愿不情愿呢。
孙柒一直在注意他的脸色。
她已经因为这件事反抗过无数次,但爸爸妈妈把宁家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这场婚事。
她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谁知道他只是打量了她一会儿,便神色如常地操纵轮椅驶入民政局内。
看来他并不打算拒绝。
她只好认命地跟上去。
看见轮椅驶上无障碍通道,她下意识要过去帮忙。
但想到这个残疾人以后就会变成她的丈夫,她青春正好,长得又漂亮,嫁给谁不好干嘛非要嫁给一个残疾人,伸出去的手便又重新收回身边。
谁爱帮就去帮吧。
反正她不会去的。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眼底。
小孩在闹脾气呢。
宁煜祺无所谓地挑眉。
登记的流程很快,拍张结婚照,拿出各自的证件给工作人员,剩下的手续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那个小红本,孙柒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重重叹出一口气。
她面无表情,他不动声色,活脱脱一对怨偶。
两人一起出门。
余光看见旁边的离婚柜台,一对夫妻正坐在那里互相数落对方,女的骂男的不会赚钱还不顾家,男的骂女的花钱如流水不知道节制。
孙柒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宁煜祺停下轮椅,问她:“笑什么?”
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她咬了咬嘴唇,低头跟上去。
“没什么。”
只是心里却暗戳戳地想,是不是她努力败家,就能很快离婚了?但转念一想,以宁家的产业,只怕她败家的速度还没有他们赚钱的速度快,于是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
外面,宣以晴和蒋蔓青聊得热火朝天。
两个富太太没什么好聊的,除了孩子就是吃喝玩乐。浙江的富太太只有两种类型,一种任劳任怨陪着丈夫白手起家,一种绞尽脑汁拼命败家。
她们两个都是后一种。
看见他们出来,两个富太太欢天喜地迎上来。
“登记好了?让我看看。”
她们各自拿过他们的结婚证,看见照片上两个人板着脸,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
“祺祺你怎么拉着一张脸?多少难看。”
“小千你也是,拍照片要笑一笑才好看。”
听到这话,孙柒眼睛转到一边,专心致志研究民政局花坛里到底种了什么品种的花。
宁煜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淡淡说道:“你喜欢种花?家里正好有个玻璃花房。”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
凭她的技术,连仙人掌都能养死,还种什么花。
“算了。”她摇了摇头:“我喜欢猫猫狗狗,不喜欢这些。”
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晚上,两家在楼外楼饭店定了几桌菜,只请了几家亲近的亲戚,并没有给他们办婚宴。
男人们热爱觥筹交错。
孙柒和蒋蔓青、宣以晴坐在一桌,安安静静地吃菜。
宣以晴的外婆是留洋小姐,说难听点,就是前朝余孽,对她的教养很严格,以至于孙柒从小便也受了严格到矫情的教育。
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础的。更矫情点,就是吃个大闸蟹还要用蟹八件,吃完还要把壳拼回去。
所以她格外讨厌吃带壳的食物。
她垂下眼睛,小口喝着勺子里的西施豆腐,一边听到蒋蔓青在说话:“现在政策不让办婚宴,我们两家各拼五十万捐到老人服务中心、福利院去,就当给两个孩子添添喜气。多也不要送,财不外露。”
宣以晴当然没意见。
王家虽然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出五十万轻而易举。
身边忽然过来一个人。
孙柒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宁煜祺不知何时来到这里。
“祺祺,你怎么来了?不陪你爸爸喝酒啊?”
蒋蔓青惊讶问道。
宁煜祺摇了摇头,淡淡道:“那里人多,吵得很,我过来吃点饭。”
“也是,你身体不好,不能像你爸爸那样喝酒。”
她点点头,招手喊来服务生,让他端来一盆白饭。
宁煜祺给自己添了一小碗饭,见孙柒光喝豆腐汤其他什么也不吃,便举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这里的虾不错,你尝尝。”
孙柒低头看着那只虾,还有上面的壳,满脸抗拒。
她把虾夹到他碗里:“我不要,你自己吃。”
“孙柒。”
见状,宣以晴习惯性管教她:“不许挑食。”
“我没有。”
陡然被警告,她下意识含了含筷子,嫌弃地指着那盘虾子道:“它们有壳,我不爱剥壳。”
“现在没了。”
突然,一只无壳的虾子被丢到她碗中。
她挑起眼皮,疑惑地朝那边望过去,发现他竟然在给她剥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