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帮帮我......”
女子的声音绵柔无力,萧序本欲将她搀起,她却腰肢一软,这下直接倒进了他怀中。
萧序常在军中,什么手段都见得不少,饶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那女子所中药剂甚猛,周身都在暗暗往外散出一股子白梅冷香,仿佛要连带着将边上的他一起包裹进去。
萧序立即意识到不能再拖,若无解药,甚者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但等他再抬起头来,庙中哪里还有刚刚那贼人的踪影,早已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萧序忍不住蹙眉。此地偏远,离城中药铺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的脚程,横竖都是来不及的。
而眼下这情况......她现下身上所中的毒气四处外溢,那特殊的香味便是最好的证据,恐怕此时就连他也已经着了道......
想到这里,他跟着气血下涌,手脚都有些僵硬,偏偏怀中人还不安分地动弹。
“求您......了......”女子痛苦地紧眯着,抬手扯上了他的衣襟,显然已经失了神智。
萧序胸膛控制不住猛地一跳,脑子一热,扯下腰间随身的玉佩放进了女子的怀中。
随后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柔软的手指,似乎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轻声呢喃了句什么。
但外头的风雪越来越大了,将一切声音都盖了过去。
......
门房的小六将手缩进棉袄的袖口里,抱着胳膊梗着脖子等了又等。
“瞧什么呢?风雪这么大,大人吩咐了今日早点落锁。”领头钟石头发现他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连脚都不挪一步,连靴子都湿了一块,人冻得直吸鼻子。
小六低头抖抖飘到靴面上的碎雪,往里头退了两步:“二小姐房里的竹沥姐姐还没回来呢,我且再等会儿她。”
“何时去的?”
“约莫五更天......”
“五更天?”钟石头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外头黑漆麻乌的天,“这会儿都戌时了,这人一天没回来,你都不跟里头通报一声?”
小六挠挠头:“兴许是走岔路了呢......”
钟石头大声了口叹气,对着他直摇头:“要是被二小姐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见小六这下也慌了神,他想了想,又说,“那这样吧,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没见她出去过,一概不知......”
“这......”小六抓耳挠腮,这不是要害了那位姐姐嘛,心有不愿,正欲央求钟石头想个别的法子,却见钟石头皱着眉,看向外头的风雪深处。“等等。”他说。
顺着他眼神看去,一个单薄的身影远处,几乎被鹅毛大的雪花遮挡住了,风刮得她脚步有些不稳,可看那身形,不是林二小姐房里的竹沥还能是谁。
“哎哟,祖宗......”眼看走近了,钟石头赶紧去搀,小六瞧他此时脸上写满焦急,到好似不像是假的,“你去哪儿了,二小姐最心疼你不过,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怎么和她交代......”
说着眼神却不停地往竹沥身上扫去。
这时小六也发现了异常,她上午出门时穿的什么他记不清了,但他可以断定不是现在这件黑面短绒的大袄,这外袍甚至看起来不像是姑娘家的衣服。
“劳烦二位兄弟等了......二小姐要的东西多......我且先回去,免得小姐等,改日再谢二位......”竹沥可能被冻到了,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
两人发现她身上采买的篮子也不见了,便都看出她说的是假话,倒也没拆穿,说着:“小事,姑娘快些去吧。”她便赶紧走了。
竹沥用外袍兜住头,从花园抄了小路,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她平时和流玉一间,但这个时辰,流玉必定在二小姐身边服侍,因此她得趁着现在换好衣服。
她反锁上了门,将身上被扯破的衣服用布包捆了起来,再塞进柜子的角落里。转念一想,又将怀里的玉佩也一道放了进去......
这玉佩是那个救了她的男子塞进她怀里的。
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玉佩上也没有刻字,只不过看那人的样子,竹沥也能猜到他必定不是一般人,她就只能趁着男人没醒,赶紧跑出来了。
与其半推半就去到人家家里做妾,还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样她还可以等春暖花开的时候,依旧去新封丘门大街开她的绣品铺子......
竹沥换好了衣服,一打开门,就看见流玉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门口了。
对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扫了两眼,却并没有对她这时才回来感到意外的样子,只是淡淡说了句:“收拾好了?二小姐在等你过去。”
竹沥的嗓子哽了一下,将刚刚一瞬间眼眶涌起的酸意勉强压了下去,小声说:“知道了。”
......
“二小姐。”
林知盈坐在镜子前,钗环刚卸了一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流玉来了。“进来吧。”
“小姐。”流玉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低头走路的竹沥。
“你们先下去吧。”林知盈吩咐着身边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又给流玉递过去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跟着一道退出了屋子,又替她们从外头把门关上了。
林知盈叫竹沥坐。
她打量了自己这个丫鬟一番。虽说她从前就晓得竹沥是长得美的,但今日看着更甚,还有一种自己身上不具备的脆弱惹人怜爱之感。
怪不得,那些古人赞月阴晴圆缺也是美的,或许这美的东西一旦破碎了,反倒更引人遐思。
林知盈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从自己的首饰盒里取出一只通透的青玉竹镯来,递给她:“收着。”
竹沥咬着下唇,不接。
林知盈看她这样,倒是也不生气,只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要往好处想。何况我何时亏待过你,等我进了豫王府的门,王爷爱护我,那你将来的日子,不是自然也能落着好?“
竹沥还是不说话。林知盈只顾着自己讲:“你不是有个胞弟要进京了?等到了之后,我托王爷去国子监,内务府多走动走动,那将来的仕途不就顺坦了?”
“二小姐说的是......”她搬她弟弟的前途出来,竹沥便只能咬咬牙。
“这才对嘛......童子举哪有这么容易中的,若没人从中周旋,管你弟弟是神童还是什么人,别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要说你们这些人,坏就坏在眼光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