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被送进医院治疗，在仪器的嘀嘀声中，她做了个冰冷的梦。
梦里是尸山血海，翻涌的红色浸透了山门老树的树根，整座山寂静无声，唯有园里的牡丹开得格外娇艳。
林晓月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山里走，她不敢出声，不知名的恐惧慑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忽然，林晓月没留神脚下的枯枝，踩出一声脆响。
眼前的世界倒转过来，再睁眼，林晓月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屋内弥漫着不详的味道，她压下强烈的恐惧，走过去。
地砖下躺着一只人手，掌心张开，正对着林晓月的脸。
林晓月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师父的手！
她练习时给师父看过无数次掌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林晓月浑身战栗：“不可能！”
她下意识往外跑，然而一具尸体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
肉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晓月只看了一眼，便死死捂住嘴。
她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
是师父！
师父的脸已经被划烂，只剩嘴角鲜红的小痣依稀可辨认，鲜血汩汩往外涌，浸湿了林晓月的鞋面，她跪下去想抱住师父，一眨眼，手上凭空出现把刀，刀尖嵌入师父的胸口。
“不……不要！”林晓月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医院刺眼的白墙映入眼帘，林晓月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侧头看见睡着的顾展晟，她才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梦中的大片猩红仿佛还在眼前，林晓月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顾展晟听见动静，马上醒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要乱动，伤口还没好。”
顾展晟有点紧张，摸索着拍了拍林晓月的背。
林晓月看见他眼里明显的红血丝，呼吸滞了一下。
她脑子里闪过零碎的片段，顾展晟帮她擦掉呕吐物，吊水，陪护……
折腾下来，顾展晟大概没怎么睡。
林晓月眼眶有些酸涩，劫后余生的庆幸漫上心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林晓月轻声问。
顾展晟按了按眉心，疲惫地站起来醒了醒神。
他说：“上次你被拐走之后，我就让楚棠在你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软件，那天收到你的信息，我刚好在附近，就让楚棠去等你，结果到半夜定位信息消失了，我不放心才去找你。”
顾展晟省去了一部分内容，那天他看到林晓月位置越来越偏，直觉不对劲，才和楚棠连夜驱车赶了过去。
林晓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打斗中她的手机摔碎了，信号应该就是那时候没的。
沉默半晌，林晓月长舒一口气。
“幸好有你，不然我可能真的死了。”
“我应该早点去。”顾展晟声音很沉。
林晓月侧头看过去，发现他无神的眼睛正对着白墙。
林晓月察觉到那股微妙的情绪，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难道你不能吗？”怎么还差点没命了。
林晓月听懂了顾展晟的言外之意，笑着说：“有时候，我也看不了那么清楚的。”
顾展晟长眉低沉地压下来，透出难得一见的倦怠，下巴甚至冒了点胡茬。
她细细看过顾展晟的脸，却始终参不透这男人的命数。
顾展晟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有些耳热，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饿吗？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林晓月如梦初醒，问道：“我睡了几天？”
“三天。”
说是睡，不如说昏迷更准确。
这三天里，林晓月高烧不退，医生除了汞中毒外没诊断出任何毛病，只说是后遗症，可林晓月显然比一般患者更严重，除了额头外全身冰凉，发抖，说胡话，就是没办法醒过来，只有顾展晟靠近她时，症状才能缓解一点。
所以这三天里，顾展晟几乎没睡过觉，贴身照顾林晓月。
林晓月听到回答，猛地坐起来：“三天！完了完了。”
她扯开被子就要出去，却被顾展晟一把拉住。
“干什么！你的伤口还没好。”顾展晟抓着她的手腕，声音难得带了点怒气。
林晓月着急的解释：“杜为康被人抓走了，我还没去救他，现在三天过去了，他都不知身在何处！是我带他一起去的，他要是出事了我会良心不安的！再说了，杜家人也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林晓月急得团团转，想找手机，又想起手机已经坏了。
顾展晟掏出一部新手机塞到她手里，解释道：“他没事，你送到医院的第二天，杜为康就被路人发现昏倒在巷子口，报警后送进了医院，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倚在床头，敲了敲那面白墙：“就在你隔壁，如果担心他的安危，吃点东西再去看吧。”
林晓月打了三天营养液，早就虚得没力气了。
而且她后遗症严重，昏迷都要吐，相当于没吃东西，全靠紫气续命。
她松了口气：“没事就行。”
至于看他还是算了吧。
顾展晟打了个电话，楚棠很快就用托盘端着饭菜进来了。
然而他刚把饭菜放到桌上，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病房里的三人都一脸震惊，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杜为康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抱歉哈，我也没想到这条腿这么硬。”
下一秒，他看见坐在病床上的林晓月，马上变了副表情。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受了多少委屈！”
杜为康鬼哭狼嚎地扑过来，被顾展晟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杜为康顺势抱住顾展晟的胳膊，哭诉道：“师公，你真的不知道，皮尸太可怕了，指甲又长又利，说戳我一下就没命了！”
顾展晟被他抱着，一时竟抽不出手。
他黑着脸，冷声道：“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杜为康被师公的气势震慑住，默默松开手。
“总之非常恐怖！她把我带走之后，天唰一下就亮了，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带着我在那里绕来绕去的，还把我塞进了垃圾箱里！”
杜为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经历，末了他拍拍胸脯，说：“不过幸好本少爷福大命大，以后跟朋友有得吹了。”
林晓月和楚棠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无语。
林晓月扶额：“他们能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