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实际早已派往各地,整个大荒都知道高辛王室长女、皓翎大王姬、同时又是玉山首徒的高辛玖岚回归了。
皓翎王登基以来,提倡简朴,处事低调,王族已许久没有举办过什么盛事。
可这次为了在玉山修行数十年的长女,他竟一反常态,极为高调地向整个大荒有名有姓的氏族发出邀请。
不说这背后的皓翎与玉山两大势力,就是看在西炎王与西陵氏的份上,这次的邀请谁也不敢拒绝。
仲春令月,宴会主场地定在了神山之一的瀛洲岛。
连带着整座都城都热闹起来。
瀛洲岛上亭台楼阁,掩映云霞,美不胜收。除了王室的宫殿,还有各氏族产业,王宫之下,街道繁华。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玖岚却不习惯这样的景象,她仍旧在栖凰殿翻阅着书本,近来对雨师的咒术颇有研究。
脑子里正想着咒术的思路,外间紫苑与蓐收并肩进来了。
玖岚从书本中抬起眼。
蓐收见她一直是冷冷淡淡、手不释卷的模样,心里纳闷着,怎么几个王姬性格偏就完全不同。
紫苑解释道:“殿下,您的礼服改好了,眼下可要试试,十日之后便是宴会,晚些再要织女们改只怕就仓促了。”
玖岚答应下来,放下书,令抬着礼服的宫人们去偏殿。
这礼服许久前便在准备了,量体裁衣,尺寸不必担心。
只是玖岚不太喜欢最初定下的款式,决定自己设计。
外间罩着的纱未免过于矫饰,肩上绣纹太多太杂,绣样桃花玄鸟瞧着不适合。
玖岚用纸笔画了一只拖着火焰尾羽的巨鸟,双目凌厉,羽翼舒展间有风火相随。
皓翎王拿去看了看,“可是凤鸟?大荒有传闻,世外神山有五彩鸟三名,一曰凰,一曰鸾,一曰凤,多金为凰,多青为鸾,多赤为凤。”
玖岚摇摇头,道:“此为凤凰,于火中新生,濒死亦于火中复起,不死不灭。”
她落笔时便想着凤凰的样子,不死之鸟,好像天然就在脑中。
皓翎王只当是玖岚自己的想象,听着这寓意不死不灭倒也觉得吉祥,于是表示支持。
展开送来的成品礼服,高辛以白为尊,因此依旧是白底。
只这料子独特,乃是混着鲛绡编织而成的流光锦,在大荒中万金难求。
其触感冰凉丝滑,锦面纹路细不可见,只看得光彩流转,水泼不入,火烧不毁。
去掉了拖地纱衣,外袍上用金红二线绣了凤凰图腾,尾羽在背面延伸开,火焰腾腾宛若真在跃动,凤凰颈修长,凤首凤目蜿蜒身前,气势非凡。
肩上以银线绣了祥云纹路,广袖,腰间束着玉带更显端庄内敛。
外袍之下还有里衬,皆是顶好的质地,上身柔软舒适。
宫人细细帮忙穿上,玖岚挥手幻化出比房中铜镜更清晰明亮的水镜,她敛衣瞧着镜中倒映出的人,面上衣上两双凤目。
轻声一笑:“还是华丽了些,不过不用改了,就是这件吧。”
又是麻烦地脱衣,礼服拿衣架撑好认认真真归置起来。
走出殿,紫苑在外抱怨道:“殿下怎么不穿出来走一走,也让我先瞧两眼。”
玖岚笑道:“合适就好,穿久了只怕褶皱又沾了尘,白白叫宫人们收拾。”
蓐收道:“殿下说笑了,流光锦裁制的衣袍怎么会染尘呢?”
他们没想到玖岚是那种不好意思穿华服出门的。
紫苑还是很可惜,只是也没办法了。
蓐收得到了满意的回复便要回去,玖岚随口问他皓翎王在做什么,得知原来涂山的人先来了。
事实上,不光涂山,此时的都城广迎八方来客,城中各地的口音都能听到,谈论的大多是她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王姬。
城中一酒楼。
“孤身入敌营,先斩东陵王,再俘燔江王,破丰云城屡败五王叛军,这位王姬实非常人啊,依我看,在大荒年轻一辈中她当算第一,不逊于当年那青阳君。”
“哼,你还真信了,这些只怕都是那皓翎王为了捧女儿放的假消息,把他人的军功放到一介女子身上。”一人故作不屑,高高抬起脖子道。
“我知道你,你是西炎邓氏的,当年你家没落,还是求取了中原金天氏的庶女才勉勉强强搭上关系爬起来,靠着女子发家却又瞧不起女子,真是可耻。”
“你!”那邓氏的不复不屑,眉头倒竖。
不等他反驳什么,便有人骂说:“昔年西炎与辰荣交战,洪水滔天险些淹没中原,还是当时的王姬大将军牺牲自己止住洪水与那魔头同归于尽,她是我等的恩人,才过多少年便有忘恩负义之辈诋毁人家的女儿了。”
这一言出来,当即便有人附和。
西陵珩在战场上的功绩无人能抹去,那场灭世般的洪水太过可怕,更显得站出来的人伟大。
“是啊。”
“不错,女肖其母,都是天骄。”
那邓氏的嘀咕道:“说什么牺牲,她与魔头之间的官司还没理清呢……”
都是神族哪能听不到,不远处一个杯盏砸过来,直叫他头破血流。
随即便是谩骂:“你这鼠辈还敢狂言?!”
四周的皓翎人双目如喷火一般。
“我认得了,这鼠辈是邓氏的旁支,我等不如一同去邓氏的宿处寻个公道,看看这是他一人的想法,还是整个邓氏都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好,一同去,岂有此理,在我皓翎国土还敢对王姬与先王后不敬!这也是对大王不敬!”
“去,这就去!”
喧闹中,邓氏的面如金纸,慌忙逃遁了。
他哪里知道,随着叛军平定,皓翎举国一心,这样的时候怎么能容忍有人出言诋毁王族。
………………
另一边玖岚去往朝晖殿,回廊扶栏下望,一行人往山下走。
为首的看着像是身量纤弱的少年人,一袭蓝衣,腰杆笔直,墨发高束,单一个背影便有风度,让人明白其人相貌必然差不到哪去。
“涂山氏的?”
她脑中想起来涂山的消息,据说先族长早逝,只留下两个儿子,第二子异常聪慧被立为少主,自小精于计算,如今也接手了大半的产业。
来的这是传闻中的涂山少主涂山璟?
“正是呢。”一旁的宫人答道。
玖岚颔首,不再多想,他日必然有打交道的时候。
皓翎王,蓐收,相柳,玱玹他们皆在殿内,玖岚进门便有一双双眼睛看来。
老父亲笑道:“你不爱出门,这次偏也来晚了,没见到那涂山氏的璟,他年纪虽小却风姿卓尔,处事也是滴水不漏的。
我瞧着他倒想起你小时候来,都一样的早慧沉稳。”
玱玹道:“徒弟倒觉得阿云胜过那涂山璟千百倍,仅是修炼便高出他许多。”
“当然,阿云是最好的,还有你们三个也都很好,依孤看,大荒的少年俊杰孤这能占了一半。”
皓翎王乐道,眼角挤出几条褶子,硬生生把一张威严的俊脸拉得无比和蔼。
“师父教的好。”蓐收和相柳一齐说。
挺好的,相柳也圆滑了,跟蓐收学的?
见他们这样子,玖岚莫名有些失语。
总觉得老父亲近来怪异,难道就是凡人们说的越活越幼稚?
皓翎王把大闺女招来,蓐收递给她一个玉盒。
羊脂白玉,灵气丰蕴。
玖岚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两枚半掌长的花瓣,紫黑色隐隐有金光。
“这莫非就是那幽若花瓣?”
皓翎王点头:“眼下仅寻到这两枚,涂山氏的说直接用灵力吸收便好,孤检查了,没有什么异常,你拿回去看看可有效。”
“女儿只需一……”
“欸。”皓翎王不赞同道:“你都拿去。假如不够呢?孤便不信世间就没有幽若花的踪迹了,花瓣都能寻到,植株想必仍留存在什么地方,命人细细寻访就好。”
绕开这个话题,他忽然问道:“你那礼服如何?不如先穿来给为父看看合不合适?”
玖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