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嫌我们店的酒不好,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能喝得了几碗烧刀子!”中年男人脸上的刀疤让他这话显得格外令人脊背发凉。
“老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杜慎言见到来人竟有些欣喜。
“这位是?”姜阳坐了起来,打量着来人,他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杀气。
“朱解!”来人报了名字,但也只报了名字。
“嗨!你还是这脾气!”杜慎言说道,“我来为你们引荐……”
“这位便是最近名传京城的冠军侯姜阳。”杜慎言指着姜阳说道。
“百闻不如一见。”朱解跪坐在桌案边,开始倒酒。
“至于这位么?”杜慎言指着朱解说道,“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姜阳,洛城的郭涛郭巨侠你知道吧?”
姜阳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未来我们长安城的郭巨侠了。”他笑着指他道。
“都是道上朋友们抬举,做些小本生意罢了,以后还需多多仰仗冠军侯。”
朱解将酒倒满,放到了姜阳的面前。
“试试这个,冠军侯看可满意?”
可姜阳并没有接话,也没有喝酒。
朱解也不恼,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说起来,我家祖上与冠军侯家也是颇有交情,只是可惜,后来败落了。”
“哦,什么交情?”杜慎言一听却来了兴致,“老朱,这你可没跟我说过呀。”
朱解从怀中拿出一块似乎是铁做的牌子,通身没有文字,只是在正面刻着一只虎。
“冠军侯可识得此物?”
姜阳曈孔微缩,“你是虎贲卫的后人?”
“是。”朱解说道,“虎贲儿郎,为国死战!”
“虎贲卫是什么?”杜慎言好奇问道,“我竟没听过,朝廷还有这只卫军么?”
“你没听过不稀奇,”姜阳给好友解释道,“虎贲卫是当年我曾祖父姜世虎的亲卫军,人数只有两三百人,都是随我曾祖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生死兄弟,所谓虎贲,取得是虎将虎兵之意,只是自己这么叫的,从来不是朝廷的正式名号,你自然不知了。”
他这时把碗端了起来,“你有这块牌子,还说得出虎贲卫当年的名号,那就是我姜阳的兄弟了,我敬你!”
两人饮过一碗酒。
“你们家还有这段往事呢……”杜慎言说道,“那老朱,你既然是虎贲卫的后人,那就是军户呀,怎么会到外面来?”
朱解冷哼一声,说道:“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得罪了韦氏,被下了狱,还要开除我的军籍,正好我也不想干那劳子府兵了,就借了外面好大一笔钱,给我父亲赎了罪,然后出来还债了。”
“你怎么不去找姜氏呢?”姜阳问他。
“那时候姜氏蒙难,我父亲不让我去,说不能让你们为难。”
姜阳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此事是我姜氏的不对,我曾祖临终前有交待,让家里务必要把当年的亲卫兄弟们都寻访到,可是我家当时已经由武转文了,军队上的事不好插手,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事情就断了。”
“冠军侯不必挂怀。此事我家从没怪过你们家,这天下的府兵哪个不是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的,断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祖辈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三人之间又是叙旧,又是聊各自的经历见闻,正是相谈甚欢之时,包间的大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厮的声音。
“东家,有翼王府的人要见您呢,说是有事相求。”
三人纷纷放下了酒碗,各自看了一眼。
朱解抿了一口酒,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包间的门被人拉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翼王府的桂伯,府上是出了什么大事,要您老人家亲自出来呢?”杜慎言笑道。
“原来新阳侯世子和冠军侯也在,”桂伯的脸色难看极了,可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可否请朱老板过旁一叙?”
朱解说道:“我这没什么见不得人,您府上要是有,我也不敢接呀,就在这谈吧。”
这话说得有些无礼了,桂伯脸上一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包间的门霍地被人拉开了。
“朱老板真是好大的官威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长安令呢!”
一个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头上戴着帷帽。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是那道熟悉的香味,可是从前他只知道她是个温柔至极的女子,几时见过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呢?
他不禁站了起来,有些痴了。
杜慎言也站了起来,不敢看她。
朱解恭身朝着女孩行了一礼:“小人拜见郡主殿下。”
女孩没有看他,自顾自走出了门外。
旁边的桂伯连忙招手,“朱老板,请!”
朱解苦笑一声,而后看了身后两人一眼,“稍待,我去去就回。”
“朱兄请便,请便。”杜慎言连忙说。
朱解点了点头,出了门,伙计将他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雅间,他打开门,女孩正在这里等他。
“郡主殿下,不知唤小人何事呢?”他微笑问道。
张丽华回头,叹道:“我有一个侍女名叫阿绿,在朱老板的地界丢了,想请朱老板把人找回来。”
“郡主殿下说笑了,这长安是天子脚下,自然只有天子的地界,几时有过小人的地界呢?”朱解恭敬回道,“郡主要找人,不如去找官府。”
“朱老板莫不是在跟我说笑?”张丽华说道,“我要去报了官,阿绿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我不想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朱解不由得一愣,“想不到郡主殿下对这个侍女倒如此有心。”
“她是从小跟着我的,亲如姐妹,朱老板肯不肯卖我这个人情?”
“这……”朱解问道,“人丢了几天?”
“算上丢的那日,已经是三日了。”女孩叹道。
“三天……这就不太好办了呀,对方有可能通过水路出城。”
“不会,”张丽华回道,“对方昨日递了条子给我,要一千两黄金,应该不会走。而且,现在长安的水路已经封了,绝不会有人可以通过水路偷出城。”
“是了,我都忘记了,”朱解笑道,“长安的水路是施家在掌,那这还不是您那未婚夫一句话的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嘛!”
女孩脸色微红,“施家的人说他们的人不好进您的地……不好进这里,朱老板能否通融?”
“通融什么?让他的人进来,还是让我的人去找?”朱解说道,“若是前者,那肯定是不行的;若是后者,没有我的命令,我下边的人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是外来户做的了,这要找,便是大海里捞针,我怎么找?郡主殿下还是去找你那未婚夫吧,韦家权大势大,说不定可以。”
“小人还有事,告辞!”
“你站住!”女孩叫住了对方。
“郡主殿下还有事?”朱解回过头来。
女孩拿出一张便笺放在案桌上,“朱老板还是同你那屋里那两位朋友再商量一下吧,这是那人送来的便笺,安宁在府里期待着您的消息。”
张丽华走出了大门。
朱解拿起案桌上的便笺,看着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