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试手,也不是对决,这里就是真实的战场,你们就是彼此征伐的名将,拿出你们此生最强的气魄,狭-路-相-逢……”
“勇者胜!”两人持剑相碰,随即退至两旁。
世家子弟,除了要学文,也要从小习武、射箭,通晓音乐算数,到了十岁时还要开始学骑马,这是自古相传的君子六艺中的内容。今日父亲高兴,拿了自己新得的一张硬弓做彩头,要孩子们比武。
姜成华持剑正立,他从小学剑,如今握起剑来,也是自有一股世家公子的气度的,他缓缓地和对手绕着圈子,手中拿着的是一柄玄铁剑,长剑不够锋利,但却厚重,就像君子,没有锋芒,但却自有一股德威在的。
洛阳则侧身微躬,右手紧紧地按在剑柄上,他的剑没有哥哥的好,只是一柄普通的制式长剑,但人却格外地有威势,整个人像是一张正在蓄势待发的强弓,他天生神力,在这方面颇有一股天分,练武才两年,但如今的进度已经赶上了他面前的大哥了。
中年人远远地躲在一旁观战,亦安的身子还没长成,力气不够,只能练木剑,便跟在父亲的身旁,为大哥加油助威。
呵!
成华迅速欺近,他仗着剑好,要主动和洛阳开战,因为对方气力远比他大,如果陷入久斗,他没有优势。
他急速踏步向前,身体如风车般旋转起来,手中玄铁剑下劈,洛阳躲避不及,只得用手中的长剑去挡,可他的剑远比对方单薄,一记重击竟将他的剑劈出了裂痕,他的身体连退了好几步才止住退势。
父亲点了点头,眼含欣慰,似乎是在称赞长子的神勇。
“你的剑裂了,还要比么?”成华得意地问他。
洛阳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对面的成华,他将长剑一撇,剑身断成了两半,他只捏着手中带剑柄的那一半,要继续对敌。
此时日上正午,两人不断交手,成华仗着剑好一次又一次地进攻,洛阳则受制于手中的断剑不断避让,这似乎大大消耗了他的气力,人也不断地喘着粗气,这令成华感到格外地欣喜,于是更加努力地向前进攻,可就在某一时刻,他的眼睛被阳光一刺,不由得眯了一下。
噌!
刹那间一阵风袭过,伴随着龙虎般的吼声,洛阳长剑刺出,再不留手,而此时成华的眼睛还是眯着的。
“小心近前!“父亲大喊。
父亲的话提醒了他,成华仰头倒下,一脚撑地,一脚上踢,将洛阳手中的剑踢了出去,随后转身背手,按住了洛阳的一条臂膀,右手持剑,架在了对手的脖子上。此时,脱飞的断剑插入地面,剑尾犹在晃荡,离洛阳的距离不过一尺而已。
这是姜氏的家传绝学其中的一式—平头雁。
“好哇!大哥赢啦!”亦安高兴得蹦了起来。
父亲手上亦拿起了奖赏胜者的硬弓。
可此时成华还未松手,洛阳却大吼一声,竟是拼着被按住的左臂受伤、脖子可能被剑划伤的风险也要转身,成华似乎是慑于这股气势,手上气劲不由得一松,对手趁机低头转身,右手抄起被插在地上的断剑,斜斜刺出,成华躲过,向后急退,洛阳一步不让,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般要去扎敌人的胸口。
“断式平头雁!”父亲忍不住再次提醒。
成华得了父亲的点拨,整个人身体由硬变软,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向后倒去,左手撑在地上,双脚高高抬起,夹住了对手握剑的手,洛阳忍不住大叫一声,被夹住的手腕像是被人用铁锤在两边同时砸过一样,但他并不放手,哪怕再过片刻他的手就会被废掉。
洛阳忍住巨大的疼痛,反而将手中的长剑越攥越紧,而他的对手左手吃劲,支撑不住,脚上的力道已然松了,他大喝一声,挣开了敌人的束缚,断剑下劈,眼看就要劈入对手的脑袋了,父亲在远处,手中没有可以投掷阻拦的东西,可剑锋最终却停在了离长子脑袋约一寸的地方。
“我赢了。”男孩冷冷的声音让成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住手!”父亲的声音先发而后至。
“你在干什么?放下!”亦安率先赶了过来,“你这个庶子,贱奴!怎么有胆子跟本家的主子这样做,不要命了么?”
“放肆!”父亲亦夺下了他手中的剑,扔在地上,“是要兄弟相残么!”
洛阳被推到了一侧,眼看着父亲与弟弟围在大哥的身边,察看他的伤势,他的右手低垂,不住地颤抖,已经不能拿物了,只好用左手捡起被父亲扔在地上的断剑,收回剑鞘中,只是看着,不说一句话。
父亲查看完长子的伤势,发现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背身,冷眼看向他的二子:“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狠辣,这是市井平民的搏命术,我们世家子弟,几时有你这样的武术呢?”
“这些自然是我看来的,大哥有父亲教家传武学,我没有!大哥有名人工匠打造的玄铁剑,我也没有!这些我拼不过他,我能和他拼什么呢?无非就是条命罢了!”这个平日里木讷的儿子此时却在反驳他。
“放肆!”父亲怒吼。
男孩犹自在为自己辩驳:“父亲说我们是在战场上,那大哥便是我的仇敌,我对仇敌从来只有一个词,胜生败死!”
“放肆!放肆!放肆!“父亲气极,“你的心里只有生死么?要不是我提醒,你的剑早已刺入你大哥的身体里了!”
“我收得住的,最后那一剑我不就收住了?可大哥脚上的力道可以像我这样收住么?父亲嘴上说我们是在战场上,可原来这话不是对我说的!”男孩强硬地反驳。
父亲一时语塞,随即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那是你嫡亲的大哥,你难道还要和他比么?你凭什么和他比?先生教了你这么久,圣人宽恕之言,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他没教过我这些,他眼里只有他们两个的……就算他教了我也不听,圣人没被人欺负过吧,他有什么资格教我宽恕别人?”
“逆子,逆子,逆子……”父亲再无耐心这样教导他,“给我跪下,取我鞭来!”
瞬时便有家奴将他平日用的竹鞭取来,恭敬地放在他的手掌上,洛阳跪在地上,他不想家里母亲为他缝制的衣服因此破损,便脱下了衣服,露出自己赤裸的背来。
竹鞭夹杂着破空声,一下一下地打在少年的背上,不一会,已经是血肉模糊,父亲一边打他,一边恨恨地骂道:“逆子,逆子,我教了你这么久,竟是养了一只要吃人的狼么?你想不明白,便不要再入我们家的门!”
这一次,父亲竟是打了他三十鞭,直到后院来了一个丫鬟,说是夫人来请老爷、长公子和亦安公子去用饭,父亲这才停下鞭子,冷哼一声,带着两个儿子扬长而去,身后,一院的家奴们跟了上去。
院子里的人散尽了,许久,洛阳这才站起身来,拿起衣服,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