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竞赛全市都参加,尤嫣到地方听别人说不过是打着幌子给学生补课,来的都是市前一百名。
她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如找个地方打工。
为了防止同校学生聚在一起开小差,市里特地把人员打散重新安排,两人一间,尤嫣的室友是外校一个齐刘海的女孩,叫周蓝方。
她没听过华亭那些乱七八糟误导人的传言,和尤嫣相处得还算愉快,来了几天同吃同住,基本形影不离。
“嫣嫣,你去哪儿了?”
周蓝方是个甜美可爱的女生,不习惯连名带姓叫人全名,熟人在她那里都会得到一个新称呼。
尤嫣刚开始不习惯,纠正过,后来发现没用,随她去了。
“找老师登记。”尤嫣放下书包:
“我下午要回去一趟,你回吗?”
前半段补习结束,他们有半天休息的时间,想回去的可以登记之后离开。
“不知道,我哥可能没时间来接我。”周蓝方摇摇头。
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过,有心理阴影,平时出门来往要有人陪才可以。
但她的朋友成绩不太好,没能跟她一起来。
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嫣嫣,你是华亭的对吗?”
“嗯。”
“哈哈,我哥哥也是华亭的,但他成绩很差,砸钱上的国际班。”周蓝方道。
尤嫣眉心一跳,想想觉得不可能,还是多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吴喆飞。”
“............”
周蓝方看她表情不对,思及吴喆飞的作风,小心问:
“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
“那就是了!”周蓝方泪眼汪汪扑上前抱紧尤嫣的胳膊,急急忙忙跟那个二流子撇清关系:
“我只是暂住他家,他妈妈是我干妈,没血缘关系,回头我一定压着他来跟你道歉,嫣嫣你可不要厌屋及乌啊!!”
周蓝方不带脏字将吴喆飞从头骂到尾。
尤嫣无奈扶额:
“你先起来。”
“别讨厌我好不好,你知道的,我跟他不一样。”周蓝方掰着手指解释。
她很喜欢尤嫣不骄不躁的脾性,想跟她做朋友的。
要真是因为吴喆飞搞砸了,周蓝方绝对不会放过那家伙。
“不讨厌你。”尤嫣和声道。
吴喆飞的羞辱确实让她心里对周蓝方有些芥蒂,不过她看上去没什么心眼,人也单纯,坦白说,尤嫣不愿意牵连她。
“你说的。”周蓝方直起身,泪包在眼眶里,欲掉不掉。
尤嫣还以为她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嚷嚷两声,没成想真哭了。
她顿了顿,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周蓝方没看见,沉浸式独自伤心着,尤嫣叹气,给她擦擦眼泪。
“哦,不好意思,我泪失禁体质。”周蓝方边打嗝边手舞足蹈地解释。
安抚好她,尤嫣将床铺收拾好,坐上回家的车。
大部分学生有人来接,基本上全家出动,喜气洋洋商量着去哪儿吃大餐。
像她这样特殊的学生,回去时老师多问了理由,似乎不太赞同她离开。
尤嫣软磨硬泡,编了个蹩脚的理由说家里养了小猫,要回去续猫粮。
老师打量她几眼,终于同意了,让她到家报个平安。
车子颠簸,晃得人骨架快散了,原本她可以趁这个机会补充睡眠,或者多写三四套卷子,这都是很好的计划。
可尤嫣颠了一路回来了。
下车人头晕眼花,差点没吐出来,她靠在路边树上缓和很久勉强能走。
明明是回自己家,她偏偏鬼鬼祟祟像做贼一样,磨蹭半天好不容易上楼,她不开门进去,侧耳趴在门上,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听里头的动静。
趴了五分钟,什么也没有。
她不动,又趴十分钟。
期间遇见一个送外卖的小哥,正义感爆棚差点把她当小偷处理。
尤嫣无可奈何拧开门进去了。
屋内干净得很,不像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倒像是某人从她家搬走前礼貌地打扫过。
她站住脚步,背靠门将拐杖搁在一旁,弯腰换鞋时发现鞋柜里还有几双干净的球鞋。
忘带了吗?
好麻烦,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她往里走,看到铺在地上的床铺仍在。
本该离开的人裹着夏凉被,安安静静躺在上面。
尤嫣长睫微颤,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几分,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口萦绕不散的那股郁气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尤嫣愣了愣神,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儿。
外面气温平均三十五度,屋子里简直像桑拿房,席嘉也全身上下盖着薄被,开关门的声响不小,他却丝毫没有要醒的倾向。
她微微屏住呼吸上前。
席嘉也偏头侧躺着,眼底有浓重的乌青,往日神采奕奕的面容蒙上一层病气,额前满是汗水,整个人轻微战栗。
他紧紧皱着眉,看上去不舒服极了。
尤嫣蹲下身,顾不得那么多了,手掌心附在他头上。
好烫。
“席嘉也......”
尤嫣轻轻喊了声,没指望他能回应。
大约隔了有两三秒。
“嗯......”
很微弱的声音,似乎是从喉腔里哼出来的,沙哑无力。
尤嫣掀开眼帘,看到这人神态迷离地半睁着眼。
“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她语调温柔得好似在做梦。
尤嫣往旁边柜子里找,刚看到退烧药伸手去拿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攥紧,没了克制收敛,捏得她轻嘶。
手指从药瓶外壁滑过,不小心碰倒,哗啦啦滚到了地上。
席嘉也毫无预兆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胆大妄为地将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像漂泊的旅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是嫣嫣吗?”
这个称呼他在幻想中叫过无数次。
尤嫣指尖缩了缩,胸腔里本就活泼的心脏剧烈跳跃起来。
他也这样叫。
和周蓝方称呼起来又有些许不同,包含了无尽的亲昵,令人防不胜防。
她不知道,席嘉也在她熟睡的时候隔着帘子坐在她床边半米外,一遍一遍轻轻呢喃着叫了无数次。
怕她听见,又怕她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