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厂房出来,席嘉也先回去洗了个澡,他上夜班时间提前了,来不及吃饭勉强卡点到酒吧。
刚换上衣服,吧台的小伟进了更衣室。
他们俩常打照面,关系不说多好,也说得过去。
小伟在酒吧干了挺长时间,老神神叨叨,这会逮着他不死心问:
“你真不是来体验生活的?”
席嘉也摇头。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指着脚上的鞋子:“假的。”
小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上前哥俩好似的搂着席嘉也的肩膀,笑道:
“你小子虚荣心还挺强。”
席嘉也扯了扯嘴角,没否认。
小伟该下班了,他想起什么,多说一句:
“二楼包厢刚才来了群富二代,送酒时候低调点,少爷们脾气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尽量别搭腔。”
席嘉也嗯了声。
小伟以为他心里不服气,哂笑:“在这儿干工资高,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客人拿咱们出气常有的事,忍忍就习惯了。”
他作前辈姿态拍拍席嘉也,点了根烟,躲里面跟女朋友打电话去了。
席嘉也涂了尤嫣给的药膏,有效,不至于完全能消除疤痕。时姝他们问过怎么回事,席嘉也不提,他们就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不会抓着不放。
刚开始他还戴口罩上班,后来经理看到让他摘了。
小伟私下说大堂常有穷鬼喝醉了闹事,脸上有疤看着凶相,能镇场子。
他摸了摸脸上两道凸起,习惯之后倒也不怎么在意了。
二楼是VIP包间,由其他人负责,这群人常年混迹在这种地方,最会趋利避害,仗着席嘉也刚来没多久,碰到不好相与的客人就使唤他去。
这次也不例外。
他默默接过,转身往二楼去。
“你看,我说的吧?”领头的男生耻笑,很有经验道:
“这种打零工的,基本都是软柿子,有什么烂摊子扔过去,他不敢不接。”
其他人附和哈哈笑起来。
席嘉也耳力不错,全部听到了。
他神色未变,步伐沉稳。
一个人是能在短时间改头换面的,只要反复打击,折磨羞辱,总有垮下去的时候。
这些席嘉也正在经历,不同的是,他绷着口气,有努力去做那个不垮的人。
二楼里面的包厢门未完全关上,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从门缝里传出来,夹杂着尖锐的争吵。
屋内,宋乔形容狼狈,半边头发湿漉漉的,她吃不得亏,当场还回去,将满杯香槟从秦丰身旁清秀的女孩头上浇下去。
“啊——”
那女生尖叫起来。
秦丰抓过宋乔手里的杯子往她脚下一甩,怒不可遏:“你他妈有毛病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接连不断,里面闹得鸡飞狗跳。
不多时安静下来。
宋乔踢开一地的玻璃碴,猛地拉开门。
席嘉也背过身,待身旁的脚步声消失,端着酒敲开包房门。
秦丰还在破口大骂宋乔是个泼妇,几个狐朋狗友连连附和,他们平时不把侍应生放在眼里,席嘉也微收下颌,只当自己是隐形人。
他送完酒带上门出去了,半刻没有多停留。
席嘉也全程没抬头,自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张歧一直看着他。
席嘉也出去之后,他点了点杯壁,寻个借口离开。
“也哥。”
张歧赶在转弯前喊住他。
席嘉也淡淡转身,掀起眼皮。
张歧自觉尴尬,抓了抓后脑勺,捡重点说,他直问:
“也哥,你对尤嫣是认真的吗?”
走廊的灯光为了营造氛围感,光线偏昏暗,叫人看不清席嘉也的神情。
张歧摸了摸胳膊,感觉到疏冷。
“与你无关。”
“也哥,你不觉得尤嫣一直在拖累你吗?”
“不觉得。”席嘉也冷冷吐出几个字,睨向他:“张歧,你没有资格多嘴。”
“.........”张歧咬紧后槽牙:“我是真心拿你当兄弟的。”
“兄弟?”席嘉也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蓦地笑了:“你是从哪听来了风言风语,觉得席家还能东山再起?”
张歧的心思显而易见,无非是闲来无事想起了过去一文不值的兄弟情谊,自己感动自己,想要跟他套套近乎,顺便帮自己父亲探一探席家内幕。
有点良心,但不多。
张歧心思被戳破,他半是羞愧半是懊恼低下头。
“你看看我现在狼狈的样子。”
席嘉也指了指身上的工作服,面容讥诮:“我这个兄弟已经是个废棋了,不劳你操心。”
席嘉也言罢,转身进了电梯。
张歧眼见他要离开,眉头紧蹙,微微提高些音量,劝道:
“她配不上你——”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席嘉也垂眸,低声呢喃:
“配不配得上,你们说了不算。”
他喜欢。
仅此而已。
晚上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席嘉也忙到凌晨两点才得空休息,中间没歇着,他喝口水的功夫,前面闹了起来。
经理大嗓门喊他过去,语气逐渐不耐。
席嘉也仰头闭眼缓了片刻,站起身洗把脸出去。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经理每天见形形色色的人,是个人精,哪怕席嘉也不说,经理看一眼就知道他急需用钱,估计干不长,随时可能走人。
因此愈发变本加厉压榨他,出了屁大点事也要交给他去办。
昔日玩世不恭的少爷渐渐明白人情世故,张扬的脾气收敛起来,任谁都能欺负。
他不能推辞。
这个点人走得差不多,三四个喝得神智不清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嘴里吐着难以入耳的脏话,躺在地上撒泼。
“干什么去了!”经理拧眉,阴阳怪气:“你还没到下班时间吧。”
“没有。”
经理冷哼一声,见他低眉顺眼心情顺畅不少,也不说别的了,吩咐他跟另一个保安一起把这几个醉汉抬走。
那保安也是个老油条,经理在他就装装样子,人一走立马变了嘴脸,躲到外面吃夜宵去了。
席嘉也滚了滚喉结,最终什么都没说。
醉汉身上个个酒气冲天,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席嘉也忍着恶心,任劳任怨将几个人从大堂移走。
外面几个保安吃得嘴唇油亮,蹭着空调凑在一起笑。
刚才偷懒的保安努努嘴:
“看见没,就这种人我见多了,心比天高,觉得跟咱们不一样。”
“害,跟他计较啥,没人提点不会来事很正常,以后哥几个去教教他呗。”
“别太过了,万一人不来了,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可就没人干了。”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