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小蛮黄粱更是发现,高云逸 尸体的五脏六腑,全部破烂不堪,甚至肾脏,心脏都不见了,血管切口整齐,皮肤表面并无伤痕,可也不需要伤痕了,整个高云逸的身躯已经被切成八九十块了,似乎就连头盖骨和小腿骨都不是原装货了。
按下心中疑惑,二人手脚麻利,匆忙且有序的将高云逸尸体复原,小蛮这里使用的方法则更为奇特,只见其手掌抚过的皮肤便如同蜡烛融化,随意揉捏,塑型连接。
二人走后,数十双眼睛在黑夜中睁开,二人的所作所为被这山上诸人尽收眼底,而小蛮黄粱则并无察觉,小蛮自从上山,灵觉闭塞,一时之间难以调整,故而疏忽,而黄粱则迟钝到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能力……
夜色深沉,枯木野草横生,黄粱寻找一处偏僻平地,清理出一片空地,小蛮寥寥数笔,勾勒出一道繁乱复杂的阵法,这阵法由三千七百多符篆和阴纹秘咒组成,可以用最小的灵力储备发动,召集近期死去的灵魂,同时可以遮掩阵法发动的灵力余波,以免被人发现。
小蛮将体内丝丝缕缕的灵力缓慢注入其中,十分钟过去了,此处阴风不起,魂灵不聚,小蛮眉头紧皱,黄粱面露忧思。
而在召魂阵法发动的一刻,不远处的悬崖村中,一间破败的古代屋舍中,一形如干尸的老者盘膝打坐,五心朝天,在他面前,跪着四名年纪相仿的老妪,她四人面色灰败,缕缕烟气从七窍而出,钻入老者身躯,老者眼皮微睁,继而闭合。
他枯萎如同干尸的手臂抬起,掐诀之下,赤芒惊现,整个房间被红光笼罩,鬼气森森,一道极为阴毒诡谲的咒术被其打出,刹那间,整个悬崖村属于其脉姓族人全部梦中惊醒,体表血光萦绕,仿佛一条巨大的虫豸在其皮肤下面疯狂游走。
几乎细不可闻的痛苦闷哼声遍布悬崖村,不只是悬崖村,远在百里之外的忌州市,一处公寓内,一青年正在电脑前熬得双目通红,这一组图要在明天上班前修完,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工作,虽然已经有了一点点积蓄,可要在大城市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
青年正有如此感慨,却突然双眼瞪大,神情扭曲,头痛欲裂,全身上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仿佛灼热的水银,四肢百骸,关节处仿佛有烙铁在灼烧,他的眼睛仿佛要融化了一样,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一个小时才如同潮水一般逐渐消退。
他口水横流,浑身血汗,房间被他在疯狂中砸得稀巴烂,看着满地狼藉,他知道,是时候回去了结这一切了。
“这一次!我要逆天改命!!!!”
他十指死命的扣着墙壁,指甲全部翻起也丝毫不在意。
青年的名字叫做周康,很多年前,他离开悬崖村,外出闯荡,试图逃离那如同诡异噩梦的童年生活,可一切就如同宿命的绞索,他的脖子,从未缩回。
而在这一刻远在悬崖村中的老祖宗嘴里似乎喃喃着同样的话。
一切仿佛蛛网编织,黄粱小蛮二人深陷局中却不自知。
二人布阵招魂,小蛮全身仅存的灵力被丝丝抽空,就在最后一刻,阴冷的山风撩起黄粱额前的刘海,肩膀似乎被什么人拍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一嘴巴朝后扇去。
刚刚凝聚成型的高云逸残存魂魄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黄粱这随手一挥给打得飞灰湮灭,这也不怪黄粱,实在是这山上风水绝地天通,灵气稀薄程度比之外界灵气复苏之前还要相差个十万八千里,高云逸的魂魄能够凝聚还是小蛮花了大力气,而如今小蛮满身大汗,却是不可能再巩固其魂体了。
看着化作灵子消散的高云逸魂魄,小蛮眉头紧皱,黄粱颤颤巍巍上前扶住差点倒下的小蛮,正要嘘寒问暖,小蛮一击勾拳打得黄粱当场伏地干呕,看来黄粱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体质。
两次调查均都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二人便先回到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休息,小蛮自觉这番行动没有别人发现行踪。
次日清晨,一夜未睡的二人来到村子中心,很多孩子在这里玩耍,包括但是不限于那天晚上黄粱二人看到的。
在两个人来之前,摔跤打闹便是他们唯一的娱乐,高云逸来了之后,教导他们读书写字,和他们说外面的故事,这让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而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现在,他们拿着那些黄粱二人带上来的玩具,相互炫耀着,开心的真的像孩子一样。
二人找到了一名昨天没有见过的陌生男孩,那男孩原本坐在一边,贪婪嫉妒,满嘴口水的看着其他伙伴炫耀着各自的玩具和糖果。
就在这时,黄粱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五指张开,精美的巧克力豆出现在他眼前,色彩缤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男孩跟着黄粱走到离其他伙伴有些距离地方,因为众人都沉浸在自己手上的玩具带来的快乐,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二人的举动。
“高云逸老师是怎么死的?”
“老师是坠崖死掉的……”
黄粱这个问题问出之后,身前的男孩飞快拿过他手中的巧克力豆,翻着白眼说道。
只不过,这白眼不是一翻而止,当男孩说完这句话后,便一直翻着白眼,直勾勾的顶着黄粱二人。
而不远处那些其他村子里的孩子也当下手中的一切,集体转过头来,翻着白眼异口同声的回答……
即使是烈日当空,眼前的场景依旧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二人目露惊惧之色,黄粱觉得这一定是邪术操控,小蛮利用体内数个小时积存的稀薄灵气点出数计清心明性的法术却没有半点效果。
十分钟后,那些孩子见二人没有继续问什么,便又恢复正常,继续玩耍嘻嘻。
其实这些孩子并不是被操控,或者说,这种操控的手段并不是什么法术,邪术之类的,而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刻印在记忆和人格深处,属于这悬崖村人独有的规避手段,只要撒谎的时候翻白眼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只要翻白眼,不去看着撒谎的人,就不算是说谎。”
小蛮低头看着脚下,好似整座大山都被迷雾笼罩,村中村民每一个看着似乎都是普通人,可这些诡异的行为举止。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这座山拥有什么可以掩盖修行之人气息的手段,更能很大程度压制修行之力,使这里的人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小蛮也能觉察得到,这样的力量在逐渐削弱,不知道是自己适应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也许是因为,那所谓的祭祖之期的到来吧。
而随着祭祖之期将至,陆周刘三家之人身上,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二人在悬崖村居住的这两天尽量闭门不出,小蛮身上的修为恢复了十之一二,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这两天,小蛮和黄粱也发现了村里人越来越多,好多衣着光鲜的人回到了这个破败村子,这里,逐渐变得拥挤不堪,使得两个外人在这里也并不明显。
大凉山,悬崖村,由陆,周,刘三姓组成,如有外嫁之人,宗谱除名,生死自由天定。
而鲜为人知的是,这里有另一个名字……村里十年一祭祖,所有族谱上的人都要回到这里,进行所谓的三家论世。
这期间,不只是在山下讨生活的小辈陆陆续续回来,就连行动不便的耄耋老人也在晚辈的陪伴下登山归乡,荣归故里。
这位老者衣着考究,腰杆挺直,一看便是器宇不凡,在山下身居高位者。
村长陆乘风再次登门,好言相劝小蛮黄粱二人离去,即使二人想要继续赖在这里也不行了,因为这次陆乘风后面跟着数十青壮,他们目光不善,小蛮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压迫感。
高云逸的尸体陆乘风并没有让二人带走,祭祖之期过后,会由村民亲自送下,山路崎岖,如果因为运送尸体让两位客人再次遭逢大难,那便是百死莫赎的罪过了。
陆乘风言辞恳切,小蛮黄粱迫于形势,只能在村民的注视下收拾行李下山,暮色沉沉,残阳如血,黄粱抬头望着山顶,似乎有一张巨大的手掌从天空伸下,攥住了所有人的命运和咽喉。
祭祖之日到来,所有村民和归来的族人都聚集在村子中心的广场,村民大摆宴席,搭起台棚,三家诸人悉数露面,所在上位的三位老者分别是陆乘风、周家发动血咒的老者,还有之前从未露面的刘家老者。
那从山外归来的耄耋老人并没有和三人平起平坐,而是跪在下位,和那些小辈一起对三老行礼,神态恭顺。
行礼参拜之后,三族中的青壮年开始布置宴席现场,只见他们手掐印决,使用五鬼搬运之术。
刹那,广场上烟雾腾腾,仙音阵阵,时而刀斧交鸣,一道道虚幻雾气凝聚成千奇百怪的鬼物,搬桌挪椅,有序且快速的布置着场地。
一刻钟之后,整个广场被五十张小桌摆满,每张桌子只有膝盖高矮,一桌可坐八人,不配座椅,只有蒲团,入席之人需要双腿跪坐,或者盘膝。
桌子上杯盘林立,每个盘子只有巴掌大小,里面盛装着满满的食物,而这食物却有些古怪,虽然是摆满了鸡鸭鱼肉,各地美味佳肴,却是颜色均有灰败,看上去味同嚼蜡,毫无胃口,却是让人想到了元宝蜡烛,香火之物,颇似死人吃食。
风吹烛火映椿形,道末沉声立人影。
台上,站着主事的还是陆家家主,本村村长——陆乘风。
此时他一改往日醉醺醺的样子,狭长双眸睁大几分,酒糟鼻也消失不见,腰杆挺的笔直,三缕长髯也用小辈从山下带回来的吉利剃须刀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如同利刃。
黄粱小蛮不知道,这人看着五十许岁,实际上已经是七十二高龄了。
所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来到,陆乘风自己知道,这身老骨头,没多久好活了。
这山,不是凡俗之山,这久居山中之人,自然均都凡人。
陆家,主修神道,承运顺势而为,自诩天命所归,
陆乘风修为强大,可惜寿元不多,此时状态更似回光返照,幸好族中香火延绵,上下一心。陆乘风才顺理成章,坐稳村中主事位置。
其孙陆寒,备受陆老宠爱,此时其父跪在陆家首位,陆寒跪拜其旁边,陆乘风看待其目光,多是宠溺期许,这祖孙三代的面容似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狭长眉眼,宽耳薄唇。
这些年来,无论陆寒犯下什么弥天大错,都有爷爷父亲,挡在前面为其消灾解难,为的就是给陆寒保驾护航三十年,延续陆家在村中第一宗族的地位,他们始终坚信,陆寒就是陆家未来的希望。
陆乘风左手旁盘膝而坐的是周家老祖,观其面相,是三老中年纪最长的一位,身型枯瘦如同木柴,头发花白,眼瞳也是灰败一片,仿佛燃尽的纸灰。
此时盘膝打坐,五心朝天,气若游丝,就连牙齿都所剩寥寥无几。
身穿一件发黄的白色衬衫,褶皱满布,红色的粗糙牛皮腰带将他的腰勒得纤细,似乎他就是在以这种方式,吊住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人如风中残烛。
对于周老,即使连陆乘风都忌惮非常,因为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还在牙牙学语时,周老便是现在这般模样,坐在祭祖典礼之上,行将就木,气若游丝,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
不同与陆家,周家奕道,擅谋诡术,控尸邪法,相传师承茅山一脉,颇擅长炼鬼弄僵,然而久困山中,和正统茅山早就背道而驰,毫不相干。
周家跪在首位的那人是周康的爷爷,周截山,本是和陆老同辈之人,此时却要跪在此地,卑躬屈膝,神情木讷,在三家人眼中,满是对此人是即鄙夷又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