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开着车直奔墓园,一到达,打开车门,就飞奔下去。
她跑上阶梯,看着无边的黑夜,她的速度突然慢下来了,最后,是慢慢走着。
走过一层阶梯,她来到一个墓碑前,站了将近两分钟,然后崩溃的跪在了地上。
没有大哭,没有嚎叫。
所有的恨意,愤怒,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无助与麻木。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女孩的头发,衣服全湿了,冰凉的雨水贴近她的肌肤,冷的刺骨。
天空骤然一响,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墓碑,和女孩的神情。
她的脸上是冰冷的恨意和无尽的悲哀。
墓碑上写着“肖蓉蓉之墓”,没有照片,只有冰凉的墓碑和文字。
“母亲。”她呢喃着,终究还是唤了这个称呼。
她捏紧双拳,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母亲,这就是你不爱我的原因吗?”
洛桑仰着头,看着墓碑,淡褐色的瞳孔里情绪不明,嘴角倏然扯起一抹笑,笑容渐渐消失,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残暴的家庭里,八岁之前,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外号,赔钱货。
她的妈妈在她五岁时去世,她的爸爸嗜酒,脾气爆炸,且极度重男轻女,每天都以折磨她,殴打她为乐。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变得越来越漂亮,这引起了他的怀疑。
很简单,以他和她妈的长相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小孩,他拔了她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果然,她不是他的女儿,她本以为就此能逃离他的魔爪了,却是掉入更深的地狱。
他变态的对她起了那种心思,是她拼死反抗,以命相逼,才得以逃脱。
她不是没想过报警,但他和警察局里的人有点关系,每次报警都是不了了之。
而每一次报警都只会换来更恶劣的毒打,她被打怕了,不敢了。
八岁时,他赌博成瘾,欠下了很多钱,他为了还债,把她卖到了一个秘密机构中,一个人体实验机构,在那里,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半年。
冰凉的床上,四肢被束缚着,注射器缓缓推进她的身体,身体仿佛有小虫子一般,撕咬着她。
每一次的电击让她四肢抽搐。
半年里,她不知道有多少次自杀的想法,想死亡,不想再被折磨。
后来,震惊全国的129爆炸案发生,她死里逃生,被洛洛所救,带到洛家,被父亲和母亲收养,成为洛家大小姐。
长达八年的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和那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的半年,让她心里有些变态,行为像个疯子一样。
自从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有想过自己是怎么到他们家的,是被收养的,还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
真相却是让她崩溃。
文件里清清楚楚写着,她是被一千元换来的。
19年前,她的亲生父母顾家夫妇来A市一个很有名的寺庙里来拜佛,那寺庙有些偏远,香火却是旺盛。
还没等回去,她的亲生母亲蓝芫突然要生了,雨天地滑,交通不方便,只能在最近的一个小医院生了。
碰巧那天,她的养母也要生了,肖蓉蓉和蓝芫在一个病房里,病房里有一个护士刚好是肖蓉蓉的远房表姐,那个护士就是赵翠。
肖蓉蓉的丈夫李远山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肖蓉蓉知道,她的女儿以后绝对会不好过。
蓝芫一看就是家世不俗的人,为了她亲生女儿的幸福,她起了换孩子的心思。
她祈求赵翠帮帮她,赵翠一开始不愿,耐不住她的祈求和1000块钱的诱惑,她做了,将两个孩子身份互换。
当时没有监控,孩子就这么互换了。
赵翠拿了钱后就远走高飞,顾家夫妇抱着肖蓉蓉的女儿也离开了A市。
余下肖蓉蓉抱着她回到本不该是她家的家。
一个私心,1000块钱,两个女孩的命运就此互换,她的悲剧也是从这里开始。
肖蓉蓉在意她亲生女儿的幸福,不惜互换孩子,却从未想过她的下场会怎样。
怪不得,怪不得肖蓉蓉从来不让她叫她妈妈,甚至不给她起一个名字。
记忆中,肖蓉蓉对她不打也不骂,单纯漠视她,李远山打她骂她,肖蓉蓉都是在一旁冷眼相看。
也许是她怕李远山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也许是觉得她不是亲生女儿,无所谓。
可笑,她从小以为是她做的不够好,肖蓉蓉才不爱她,李远山才会打她。
于是,她学着做家务,讨好两个人。
小小的一个人,站着矮矮的凳子上,面对着比她还要高的灶台,刷锅洗碗。
每天扫地洗衣服。
这些不过唤来肖蓉蓉的一句“不错。”
幼小的她会为了这一句“不错”高兴好几天。
肖蓉蓉唯一对她展现母爱的地方便是在她五岁的一天,罕见的帮她扎了一个头发,换了新衣服,还给了她两颗糖。
那糖甜丝丝的,她爱极了,吃了一颗,第二课就不舍得吃了。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肖蓉蓉终于接纳她了,以后,她也有妈妈疼了。
结果晚上,肖蓉蓉就自杀在屋里。
徒留她一个人。
李远山本就厌恶她,嫌弃她是个赔钱货,肖蓉蓉一死,他把肖蓉蓉的死归到她头上,打的更狠了。
有好几次都被打个半死。
最狠的一次是她最后一次报警,李远山将她从警察局带回来后,手腕粗的铁棍直打在她的身上,那一次,她被打的几乎只剩下一口气,最后还是村里的一个老婆婆不忍心,出声制止后,将她带到诊所简单的救治。
直到现在,她身上还留着当时挨打的一些痕迹,那是最好的祛疤药也去不掉的存在。
过往的记忆寸寸凌迟着她的心脏,将她的整个灵魂撕扯到破碎淋漓,痛不欲生,细细密密的痛感涌上心尖,全身的血肉仿佛被凌迟。
洛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指着墓碑,神情癫狂,放肆的大笑着。
疯狂的笑声在雨夜里显得很恐怖。
渐渐的,她的声音小了,最后只剩喃喃自语。
“母亲,你毁了我的一生。”
洛桑紧紧的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