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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乏味(1 / 1)


张护院走出小酒馆,见日头已经偏西,骑上马,往岛主府的方向去了。

酒馆里,药小心闭着眼,问付小针:“付公子派张护院出去,是要再找一本《冲天香阵》,查一下自己有没有算错吗?”

付小针坐下身来,摇扇而道:“药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机倒是颇重。我叫张护院下去查,然后我暗自把错漏的补上,最后你不错,我也不错,平手……你这样想的吧。你觉得我们白斩王朝,与你们正北王朝别无二样吗?未免太高估了你们自己。”

药小心微微睁开眼睛,还话:“我们正北王朝下的子民,没有这么重的疑虑,付公子确实高估了他们。”

二人向屋中众酒客扫了一眼,酒客们开怀、划拳、大笑、豪饮、推搡、撑耳光、插鼻孔、抓头发、吐口水、骂爹娘……

药小心接着说道:“我的疑虑只是我的疑虑,付公子没有必要将我们正北王朝骂个遍,你骂不上。”

付小针笑道:“你也不必忧虑,我支开张护院,不是为了舞弊。这场比试,不涉及生死,输了也就输了。因舞弊失德,丢了我们锦枑府的颜面,才是大事。”

药小心借话问会小针:“付公子,听说白斩王朝的锦枑府,独掌整个王朝的钱财,富可敌国,可确有此事?”

付小针答道:“富可敌国怕不敢当,比你们正北王朝的镛枑府是要富裕几倍,买下整个秋溟王朝,倒是不难。”

“秋溟王朝,穷酸没落,自然不在你们话下。”

付小针摇扇:“拒水之下,三大王朝,彼此彼此吧。”

药小心回过念头,说道:“这场比试,我得赢。”

付小针瞧着药小心的模样:“看你唇薄脸白,不像是个喝酒贪吃的浪女子,怎地非要跟我抢酒喝?”

药小心难得一笑:“付公子是明眼人,我不喝酒,我只想赢你。鱼啊酒啊拿一点回去给我大伯便好。”

“为何要赢我?我们之前并无过节。”

“有过节。我父亲对你善待有加,称你一表人杰。我不服,你没有资格让我父亲善待。”

付小针心里凉了几分。这姑娘的大伯是鲸塾先生药命,父亲是船王药钱。自己在上岛之前确实见过药钱一面。排场很大,出手很阔。眼前这姑娘呢?破衣烂衫,显然不受船王待见。

与其说是跑来争胜,不如说是争宠。

付小针瞧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不觉生出几分同情来。冲她微微一笑,她倒羞涩起来,低下头去。

付小针声音柔和了些:“姑娘莫怪,是我无礼了。”

药小脸上羞红未尽,强装正经:“我……我是不会被你……被你迷惑的。我要赢你。”

付小针扑哧一笑:“真是个争强好胜的小女人。你这等算术,要是生在白斩王朝,必定是个值得重用的人才。在这偏远小岛上……埋没了。”

药小心强颜欢笑:“付公子过奖,山长路远,将来谁说得准?”

付小针要再说话,见蒲小二上来了。

蒲小二笑道:“二位趁小老儿不在,熟络不了啊。莫不是要合谋,拿下这酒,这鱼?哈……”他刚笑出一声,就被人给骂了。

两昆仑倚着侧门看戏,听见蒲小二被人骂了,扑哧一笑,见是张道婆来了,赶紧缩下了腰。

张道婆骂道:“蒲小二,你这个短腿的鼻涕虫,老身看着你长大的,你再奸也要给老身几分薄面。我们几个尸婆子打听过了,是你们店把柳家小儿和杨家小儿的尸体给收了。本来这事我们不管的,但好歹与他们柳家有些交情,你得把尸体还给他们。这是白岛的规矩,尸体没人领,才是你的。有人领,你就得交出来。”

蒲小二笑道:“张道婆好重的戾气,这规矩岛主立的,得听。要领,得让他家阿翁,他家妹妹来领。你们非亲非故,领不了。”

跟着张道婆一起来的刘道婆上前说道:“这个,我们上山去过柳家,他家那只船里,一个人都没有。山上找了个遍,硬是没找到人。要不,我们也不会这么晚才来。柳家老小与我们有些交情,他家小子死了,我们能帮上忙,替他们收回去,也是我们一点心意。”

二哥听到这话,心生感激。想来平日里与这帮尸婆子多有口角,不曾想她们还有这份善意。她们以为二哥死了,自愿上山报信,找不到人,又下山来要尸体。这种情谊,在我们白岛很少见的。

二哥心里盘桓着:“我自己伤势很重,动弹不了。与其耗在这里,不如跟着尸婆回去从长计议。两位尸婆要带走我,想来那蒲小二也不敢当众阻难……如此甚好。两昆仑这边还须托她想个办法,尽快到找到岛主。”如此想过,二哥觉得可行,想叫起杨耳,不想自己发不出声了,只有盼两昆仑能把尸婆带进酒窑来。

蒲小二摇摇头:“啧啧,刘道婆菩萨心肠,这话说得让人心里的好暖。可惜呀,尸体是我收的,又不巧,被人偷走了。”

张道婆叫道:“短腿鼻涕虫,你有本事让我们搜搜,搜不到,我们这趟也没白跑,跟老柳家也有个交待。”

蒲小二不想在再搭理两个尸婆子,甩手说道:“随你们便。两昆仑,你看着她们,别让她们顺走什么宝贝。”

两昆仑应了一声,然后补了一句:“记得茅房那边多搜几遍,茅房出奇迹,万一真找到了呢?”这一句,引得哄堂大笑。张道婆和刘道婆沉下了脸,快步去了后院,两昆仑抱着孩子,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小酒馆的后院,却比前院的酒屋小得多,转个身,便能看个大概。后厨、厢房、酒窑、茅房。

刘道婆问张道婆:“从哪里开始搜?”

张道婆踌躇了一会儿:“从茅房吧……”

两昆仑:“……”

蒲小二重新坐到算盘前,向付小针拱了拱手,三人准备继续算数。

“等一下,我还没有下注。”

蒲小二回身往酒客里看去,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一位精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尖嘴猴腮,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付小针问药小心:“他又是谁?”

药小心答道:“一个老乞丐。”

乞丐哈哈大笑:“今日看你们小酒馆人多得很,想来会有什么可赌。嗯,不错,不错,比算数,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赌起来最有趣,最有趣……我要赌哪一位赢呢?嗯……”

众酒客显然对这老者有几分尊敬,都听他说话,盼他选出一位。他捋着胡须,嘴里“嗯嗯”地若有所思,瞥了一眼,一把抓起旁边桌上的黄鱼,大咬了一口。

“你娘的!”那桌的酒客大骂一声,伙同几个酒友,将赌侠按在地上摩擦,一顿拳打脚踢。其他酒客一旁围观,喝彩不绝。

酒客们打得累了,就围坐下来喘气。

赌侠慢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拎着一条完整的鱼骨,给大家看。

“怎么样?我这吃鱼的本事,比柳老头还厉害。一根骨头未断,一点肉丝没有。”

那帮酒客见了又气,将老乞丐围起来又是一顿打。赌侠哈哈笑个不停,将鱼骨扔到了付小针的矮桌上。付小针眉头一皱,袖子一挥,将鱼骨吹下了主位台。

蒲小二笑道:“付公子莫嫌弃,这老乞丐疯颠,闹一会儿就没事了,都指望着他挣钱呢。”

赌老乞丐拳缩在地上,任人踢打着,嘴里不时吐出话来:“今日太阳西偏过早,我赌右手位。”

右手位是药小心,药小心心中一凉,握了握拳头。

付小针问道:“这是怎么了?”

蒲小二喝了口茶,说道:“这中年人名叫左琳郎,逢赌必输,跟他反着赌,往往能赢钱。”

左琳郎哈哈大笑,下手越重,他反而笑得越大声,流下泪来。众人看着他满脸是血,眼角嘴角都已开裂,却还在笑,样子有些吓人。

眼泪过处,在他脏脏的脸上冲出一个干净的缝,他伸舌舔掉眼泪,大叫一声:“爽!”就晕厥了过去。

蒲小二叫道:“这人最喜欢讨打,各位酒客莫搭理他便是。咱们该比试比试,该看热闹的看热闹。”

酒客们收回心思,脑门子一拍,被左琳琅这么一闹腾,反而觉得这算数可以赌上一赌。一个个设规设限,掏钱赌了起来。

付小针觉得没趣:“你们既然都信这老乞丐的赌术,那还有什么好赌的?都赌我赢便了。”

药小心不乐意:“那也未必,老乞丐也有失手的时候。”

蒲小二笑道:“赌钱这种事,我这帮酒客心思活泛得很。就算赌侠说反了,药小姑娘输多少?一个奇数还是偶数……这些都是可以赌的。付公子倒不用操心这些,咱们接着比试便是。”

接着蒲小二又说道:“不过呢,这么比,久了,难免乏味。不如二位换换位子,转一转。”

“转一转?”

蒲小二扭动算盘下的机关,主位台上,付药二人的椅子围着矮桌转了起来,这一下,谁也不知道右手位是谁了。

众酒客见此,骂娘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付小针脸上不悦:“姓蒲的,付某是来玩耍的,不是被人玩耍。”

蒲小一张笑脸:“付公子入乡随俗就好,不用拘泥。”

药小心心里自然有几分欢喜,问道:“这么转,还怎么翻页?”

蒲小二笑道:“好戏没完。”

他走上去拿起《冲天香阵》,将书撕成了两半。

药小心愠怒上脸,蒲小二按住了她:“比试完了,给你重新装帧便是。”

药小心坐下来:“那且要看看蒲老板玩出什么花样来。”

蒲小二笑而不语,拿来一块透明的薄石放在悬空台上,火虫的光立刻散开了。他将半部《冲天香阵》扔到到光照之中,书页全散开来,飘散在空中。透过书页幻化放大的书影,一片一片交错叠加的映射到酒屋顶棚上。顶棚上“贴”满了武师的名字和身价,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犹在梦中。

蒲小二说道:“二位,这扔上去的的一半,里边有你们未算完的,也有一些是你们之前算过的。你们可以从这悬空台上的书页中观察、甄别、计算。”

付小针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般玩法,你又如何算得准?最终以谁的数为准?”

蒲小二笑道:“不妨,你们算完,我再拿下书,逐一清算便可。”

药小心有些担忧,但想来即是如此,不如抓紧时机先算,她跟付小针来回旋转着,自己已经在留心和甄别悬空台上的书页了。付小针不甘落后,两人眼珠快速移动,从书页上摘走能用的数。

蒲小二见二人全神贯注,自己终于腾出手,拍拍手,叫后厨端上一盘白肉。摆盘十分讲究,盘子中间还立着一盏灯,这灯隐隐发光。

二哥凑到四面镜前仔细看了一眼,认出来了,这是罗曼的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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