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睁眼未睡,云清感到非常疲惫,李则仪早早去上朝,云清随后起床,在清晨的请安中宣布了由庄淑妃和晚才人协理太后寿典之事后,便心存侥幸草草想要结束请安。
可是殿内一片哗然,显然只能让云清的侥幸落空。
苏昭仪不满地站起来:“皇后娘娘,晚才人只是区区才人,凭什么可以协理太后寿典之事!”
今日请安晚槐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假,不然苏昭仪高低得再朝她本人发一次难。
云清不冷不热瞥苏昭仪一眼:“苏昭仪,这件事情是皇上定下的,若你有什么意见,大可去问皇上。”
苏昭仪闻言,咬咬牙,大着胆子驳道:“晚才人以才人之位协理寿典,完全不合宫中规矩,皇后娘娘本应有劝谏之责,何必拿皇上来堵臣妾的嘴!”
云清淡淡笑了一下,悠悠道:“皇上便是料到诸位姐妹有此疑虑,属意将晚才人晋位为晚婕妤,婕妤之身协理寿典,宫中有过先例,便是名正言顺了,诸位回宫里等着吧,不日圣旨便会来了。”
殿内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声音。
“婕妤?!”
“皇后娘娘,宫中从没有妃嫔如此短时间内位份晋升得如此之快!这是否不合规矩!”
苏昭仪更是气得脸都红了:“皇后娘娘!您为何不劝劝皇上!”
苏昭仪的话问得硬气,但她心里实则害怕极了。这才多少时间,晚槐就已经从宝林飞升成了婕妤,就差一步就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自己昨天仗着位份高如此欺辱晚槐,到时候晚槐会怎么挤兑她,又会怎么暗害她?她想都不敢想。
云清适时地轻轻叹口气:“皇上执意如此,并非本宫能左右。”
意思就是晚才人实在太受宠,她虽身为皇后,可并没有抵挡之力呀,哎。
殿内众人闻言,脸色变幻不定,又吵闹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向云清行礼离开。
长秋宫内终于又寻回了难得的安宁,云清揉着额头回到寝殿准备补觉,紧闭的窗户忽然传来两声轻响。
云清神色一凛,快步走过去打开窗户,窗外正站着一身黑衣的影卫,见她打开窗,立刻低下头,双手将手中的纸条呈给她。
“本宫先前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云清挑了挑眉,伸手拿走那纸条。
影卫恭敬地点点头,并不言语。
云清展开那卷起来的纸条,上面那排字极其简短,却惊得她一时怔在了原地。
纸条上写:平阳公主每隔三日前往普渡寺,私会和尚法通。
普渡寺可是皇家寺庙,普渡寺的和尚竟然敢在满寺的佛像注视下,与早已有了夫君的平阳私通?
过了好一会儿云清才深呼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震撼,轻轻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影卫轻轻点点头,随后黑影一闪消失无踪。
独留云清一人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摩挲手里的纸条,望着满园凋落的梨花花瓣出神。
云清知道平阳性子张扬不羁,但也未曾料到她居然能做出如此有悖人伦纲常的出格之事,如此想来,平阳手上的佛珠应该就是法通和尚赠予她的信物,而她竟敢毫不避讳将其戴在手腕上日日不离身,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云清垂眸,走到烛台边将纸条点燃,看着纸条在自己手上缓慢燃烧成灰烬。
当朝对已出嫁女子私通之事的刑罚确有放松,就算是寻常女子,至多也就杖五十,更不用说平阳是最受李则仪看重的皇妹,就算她私通之事败露,李则仪也会力保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平阳公主的驸马上官喆出身并不显贵,两年前考取探花,生得仪表堂堂,正逢当时有信来说安南国欲遣使前来求娶大庆公主,李则仪不忍心让平阳远嫁和亲,匆匆将平阳许配给他,一则是为平阳寻个好归宿,二则是让平阳躲过远嫁之苦。
云清即便在深宫之中,也曾听闻平阳在驸马府中行事飞扬跋扈,从不把上官喆这个夫君放在眼里,想来即便上官喆知晓平阳私通之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云清的眼睛在烛台和小几上放着的官员名录来回了几次。
平阳这件事并不算大,就算败露了,平阳也会毫发无损安然度过,但是与她私通的法通和尚绝对难逃一死,届时以平阳的性子,与李则仪决裂也不是不可能。
若他兄妹二人真的决裂,那平阳这件事便有了做大的契机,或许将会成为云清搅动前朝,将云家送出风暴中心的好机会。
这毫无疑问是她这几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只是……
云清轻轻咬了咬下唇。
现下她有两件事要做,一是要确定平阳与这法通和尚的情谊是否足够深厚,深厚到足以让平阳与自己的皇兄决裂,二就是她需要寻找盟友,她身处后宫,需要前朝的力量帮助,不然即便顺利让平阳与李则仪决裂,云清也很难在前朝搅起风雨。
父亲已经拒绝了帮助她,况且她要将云家送出京城,云家就不宜参与这件事,否则还是可能会露出马脚。
她在前朝并无什么熟识的官员,大多官员又都与父亲有私交,云清反复思量,或许真的只有陆如晦……
与她幼年相识,新近回京尚未站稳脚跟,既不偏云家也不偏韩家,被李则仪称赞精于谋算的陆如晦,是她最好的盟友选择。
但此事并非没有风险,时隔多年,陆如晦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是否愿意与她合作?是否会向李则仪告发她?这些都是未知。
又思索了良久,云清终于下定决心。
世间从没有十拿十稳的事情,更不用说孤身与坐拥天下的皇帝对垒这件事,她若固步自封不肯冒丝毫风险,那她必然也一步都无法向前,最终她会再次困死在前世的结局中。
她快步走到小几前,提笔写下纸条,将纸条卷起来,又回到窗前,轻声喊:“影卫。”
黑色的人影闪现而出,云清将纸条递给他:“将此信传给从五品著作郎陆如晦大人,记住,切莫让父亲知道此事。”
影卫抬头看向她,似乎想说什么,云清紧紧盯着他:“父亲既将你派到本宫身边,你便要听从本宫调遣,若你不按本宫所言做事,你便回到父亲身边吧,本宫不需要不忠之人。”
影卫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将纸条收好,对她微微抱拳鞠躬行礼,这还是云清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声音比她想象得年轻:“影卫得令。”
云清点点头,伸手越过窗轻轻扶起他:“去吧。”
“是。”影卫的身影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云清叫来兰草:“兰草,为本宫梳洗一下,让小厨房炖些滋补的汤羹,随本宫一起去政事殿寻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