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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醒2(1 / 1)


见他摆了筷,我叫了内侍进来收拾。

盛德站得远远的,容珩叫他不必来伺候了,他却不敢真的走,和小内侍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就那么远远地站了候着。

漱完口药就奉了进来,还是两份。

我的不过是普通调身体的方子,但是我历来不爱喝药。一口闷完,也是愁眉苦脸的。

清醒后的容珩喝药不用人哄了,让我有点怅然若失。看他捧着药碗就把药喝了,我在一旁等的蜜饯也派不上用场。

前几日,我刚去厨房酿的橘干,小时候大人们拿来逗我们的零嘴。昨日他还吃在兴头上,今天倒是用不上了。

容珩看了眼盘子,沉默了半晌,拈了一粒放进嘴里,说:“你有心了。”

喝完药,想劝他趁着晨光好,出去走走晒晒,他却摆了摆手,说乏得很,靠在美人榻上,只叫我去找几本闲书来。

正殿右侧的房间就隔了出来做书房,我进去找容珩说的那几本游记,却被深处的小间吸引了。

纱幔把那边隔了出来,高架上隐隐垒了许多卷轴,有一幅美人图挂在墙上,纱幔朦胧,看不清模样。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知道,那是我。

只是看着那高垒的卷轴...我在想啊,他画了多少。

他得画多少,才能抵住这漫长岁月对他的侵蚀,让他无论是在病中还是清醒都牢牢记得我们的点滴。

“不进去看看?”

我一惊,却没转身,努力眨了眨眼,褪去眼中的水汽,压下嗓子里的涩意,轻快地说:“殿下的书房我不熟悉,还有本没找到呢?”

容珩没搭话,从身后坐过来,脚步声一步步接近,越过我,走到纱幔前,隔着那层层白纱,像是在望里面的画,又像不是。

最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掀开纱幔,走了进去。

我见着他的背影慢慢被纱幔遮去,只留下模糊的轮廓,他一直仰着头,望着墙上那幅画,像是这样望了许多年。

我与他这样隔着纱幔,像是隔了二十多年无法跨越的时光。

我无法像同成允那般轻松的告知容珩,如今的姜欢究竟是谁;无法像在他病时那样哄他,靠着一双眼说服他;无法放肆地,以“燕燕”的身份对他好。

因为我害怕。

我怕他不信,将我杀了。若是再病了,找不到“燕燕”他怎么办。

我也怕他信了,他无法面对一个年轻躯壳的姜欢和苍老的容珩。

我沉默地弯下了腰,恭敬地说:“殿下,那我先退下了。”

容珩没有多说,低低应了一声。

一整日,他都没有出门。

盛德在殿门外急得团团转,拉着我说:“姑娘,殿下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样一天的耗在里面啊。”

我知道的,容珩如今的身体就像寒冬下的薄薄纸窗,颤颤巍巍,经不得一点折腾。

盛德不明白,今早容珩在书房动了杀心的。

若我掀开了那层纱幔,这个时候成允应该已经接到我的尸首了。

我们多年的相伴,就算我尽力收敛了许多,他太熟悉我了。

一个自己见过几面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的影子。以容珩的清醒和才智,他首先会怀疑是不是前朝出了问题,才让这样一个模仿先帝的人送进了他的宫里,这个人窥视着他与燕宴的过往。

杀了我是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若我背后有人,那人自然会跳脚。

他没动我,只是还有关节没想清,为什么是姜欢。

因为他信任成允。

若有人对大显对他或者景行不利,怎么也不应该是我。

他想到最荒唐不愿承认的原因就是,他病时把我当“我”,还让我进宫在他身边住了一月多。

今天下午的信鸟早就从宫外飞了回来,他手上的暗队想来已经把姜欢查透了,可他依旧没有出门。

我掌着灯,推开了沉重的殿门,纱幔已经被他扯掉了,那幅高挂的美人图映入眼帘,不是正脸,只有一个背影。

那姑娘提着剑,站在梧桐树下,风吹起了她的衣摆,微微偏着头,像是要回首的模样。

容珩背对着我,坐在卷轴散落的卷轴里,早上束好的发全散了下来,簪子依旧被他握在手里。

室内冷冷清清的,就一盏孤灯点在他的手边,我进来了他也不理会,依旧看着手中的画卷。

“殿下,回吧。”我掌着灯站在门口。

容珩没有转身,灯烧了许久,或是有些暗了,他把灯抬了起来,靠近画卷细细地看着,轻轻的说:“都说人老了,才总是爱回忆。”

“可我很早就开始了。”

“一开始我会画她的脸,画我们在一起的模样。渐渐就不太敢画了,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当皇帝的时候总是不太一样,要是以后我死了,这些画留下来,叫人看见了她不庄重的模样,下去怕是要怪我。”

我没有打断他,他开口问:“欢儿,你究竟为什么进宫呢?”

手中的灯被秋风吹得明明灭灭。

我开了口:“您当时叫我‘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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