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清晨。
春日才近,树上的鸟儿都还在偷闲,懒洋洋地蹲在树上。
我洗漱完才到正殿门口,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
凛然,森严。
盛德没在殿外,里面轻轻传了声:“好了,退下吧。”清冷又疏离。
不一会内侍们都低着头,抬着梳洗的器具鱼贯而出,身上绷紧了弦,大气也不敢喘。
我走进殿内,烛火都灭了大半,早晨的曦光洒进来。明明该温暖迷人的室内,却清冷的厉害。盛德侍奉在他旁边,躬着身将手里的玉簪奉过去。
容珩背对着我,看着盛德手里的簪子,问:“怎么把这只找出来了?”
声音淡淡的,不怒自威。
盛德的背躬得更深了,道:“前几日您说要先帝给您三十岁生辰雕的簪,就命我们找出来了。”
容珩接过簪子,低头看着手里的簪,半晌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道:“又昏了几日啊。”
岁月的尘埃落进了身体里,我终于见到了苍老后的容珩。
我弯下身,遥遥跪在了冰冷的地板。
匍在地上,额贴在手背上,恭敬地喊了一声:“太凤君。”
一室的安静,听到风吹动窗幔的声音。
容珩缓缓说了句:“姜欢啊?”
我跪在地上抬起头,望着那张我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道:“是。”
盛德在一旁接了嘴,说:“姜姑娘是陛下招进宫侍疾的。”
容珩侧过头看了眼他,没说什么,盛德却把头低下去。
“今早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皇帝那出事儿了?”
盛德稳了稳心神,脸上带了笑,道:“殿下您今天醒来,我就一直琢磨着请哪位医官来看呢,就跑了这一会儿神,就被您看出来了。”
容珩笑着哼了一声,道:“胆子大了,不想说还找话来敷衍我。”
转过头对我道:“起来吧,还跪在那。”
说完回盛德:“还有叫谁?让郑潜来看。”
盛德将台上的妆奁盖上,道:“郑大人前年就乞骸骨回乡颐养天年了,如今太医院是他长子还在。”
容珩愣了下,叹了口气,道:“这病真的是...反正瞧不瞧都是那样,你看着办吧。”
说完朝我招了招手。
我上前弯腰伸手,将他扶起来,道:“殿下,早膳都摆好了,先用膳吧。”
容珩却没动,只是望着我的脸,神色微动,道:“你真是许久没进宫了,如今与小时候长得都不像了。”
我轻轻笑了,回到:“都说女大十八变,自然和小时候不像了。”
似乎是见我笑了,容珩望着我的眼有些晃神。没说什么,眸中却冷淡下来,说:“走吧。”
我没坐下,只是顶了盛德的位置,站在容珩身边为他布菜。容珩看着桌上的早膳,问:“小厨房新换了师傅?”
我刚要动嘴,盛德在一旁抢道:“姜姑娘入宫侍疾后,找了些新鲜菜式,您吃着喜欢,师傅们就加进菜谱了。”
容珩放了筷子,开始拇指轻轻磨着食指的关节,这是他隐隐动怒的前兆,果不然,他道:“盛德,你退下吧,今日不必来伺候了。”
盛德今天连两次为我抢话,失了分寸。他自己也清楚,只是关心则乱,向容珩告了罪退下了。临走担忧地望了我一眼,我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莫要担心。
“你在栖梧宫倒是混得开。”容珩没转头,却像是看见了我的小动作。
身边没了人,我反而松了气,道:“陛下让我进宫侍疾,盛大侍他们瞧着我尽心,心疼我这个小辈呢。”
容珩没接这话,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一起坐下吃吧。”
我没动,道:“您把人都撤了,我站着好伺候您。”
容珩冷笑了一声,指着桌上的菜式,道:“我病昏了,还突然胃口大开,能吃上两人份的早膳了?你是当我老糊涂了。”
当年,我们行军辛苦,容珩就养成了习惯,不喜浪费。哪怕是按规矩位份必须要配齐的例菜,他也是让人少少地做。
姜欢正是长身体的年岁,我也饿的快,来了后自然分量就长了。
糊弄不过去了,他多聪明啊。
我老实坐下,拿公筷为他布了菜,自己也跟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