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虽然自认为已经卸下了自己的面具,可沈谨川心里反而感到不痛快。
眼前的人儿像是被吓傻了,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逃又不敢逃,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宋齐光都快吓疯了。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阎王给她传送错了世界。
沈谨川真的是明君吗?她怎么看着他,比阎王还要像阎王爷。
“系统,系统你快点出来……”宋齐光在心里反复呼叫系统。
但系统不知道是真的死机了,还是在装死,毫无回应,明显是要留她一个人应对沈谨川。
沈谨川还在等她回话,宋齐光的笑比哭还难看,“奴婢是怕……知道了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久的。”
沈谨川本来坐在椅子上撑着头,这时听到她的话,迟钝了一瞬间后,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沈谨川不像寻常皇帝,龙袍冠冕,巍峨肃穆。也是快到了就寝的时间,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衣裳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灯光下隐隐有一圈淡银色的光晕。
人生的俊郎就是本钱,这样简单的衣服,也能被他穿得像神君下凡来。
可在宋齐光的眼中,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沈谨川,比恶魔还要像恶魔。
这样矜贵斯文的一个男子,真的会做出这种的事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宋齐光心里隐隐有些疑惑。
“奴婢不明白。可奴婢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么多事,大约是活不过今晚了。既然如此,奴婢便斗胆,想议一句不平。”
沈谨川意外地挑了下眉,风度上佳,“你说。”
“即使陛下,憎恶大皇子的生母,但他终究是您的孩子,孩子始终是无辜的。”说完后,宋齐光狠狠一叩首,头抵着手,闭上眼,一副准备受死的样子。
沈谨川下压着薄薄的眼皮,语气波澜不惊,“你还真是不怕死。”
沈谨川一步一步向宋齐光走来,直到在她身前停下脚步。
宋齐光只恨这偌大的大殿不能再大些,叫她的死期来得再晚些。
他停在她身前,声音放轻,“抬头。”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宋齐光爱体面,咬咬牙,干脆抬起头,直视沈谨川。
出乎意料的,君王并不像生了气。
“你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像是要斥她,但是语气并不凶。
“谁说要杀你?谁说……长平是我的孩子?”
这下轮到宋齐光发懵了。
她还在重建世界观的时候,沈谨川冰凉的手指已经落在她脸上,轻轻地拭去她面上的泪痕。
宋齐光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居然落了泪。
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
她只是更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
“大皇子,”宋齐光停顿了一下,决定换个称呼,“大殿下,不是您的……”
“朕哪来的孩子?”沈谨川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宋齐光现在还听不懂的话。
“他是……”沈谨川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想和宋齐光分享这件事。
这件数遍整个王朝,不超过十个人知道的事情。
但他怕……宋齐光是不愿意知道的。
这是绝对的皇家秘辛,知道的人,要么死,要么就会永远绑定在他的身边,绝对,绝对不会再有逃离他视野的机会。
沈谨川本来没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也多一份束缚或者是罪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是在御花园看她从贤妃手下死里逃生,还是在御河看到她心无旁骛傻傻地收集露水,又或者是在听到探子复述了她在云台殿的一举一动之后,他突然就想……
把她锁在他的身边。
哪怕只是逗个趣也好。
皇宫处处都是雕栏画梁,精美却了无生趣。只有她不一样。
但她会愿意吗?沈谨川走到这一步,反而迟疑了。
“陛下,”宋齐光摇摇头,笑起来,“您在害怕什么呢?”
“谁说朕在害怕。”沈谨川别过头去。
“可您就是在害怕呀。”
宋齐光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虽然她甚至不知道这机会从何而来,但抓不住机会的人是蠢蛋。
宋齐光膝行两步,手抓在沈谨川的膝盖处的长袍上,仰头看他。
“陛下,就算您不告诉我全部的真相,单单只是这些,奴婢想,自己也是不能活着离开这座皇城了,否则只怕要给大梁招来无穷的祸患。”
“你在怨恨朕?”沈谨川皱眉。
宋齐光定定地看着沈谨川,没有退让,“陛下,您神机妙算,怎么会算不到,或许奴婢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离开这座皇城?”
“又或许……奴婢本来就是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