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外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也有了些许颤抖，“你爸走的早，留下你们姐妹，我一个人把你们兄妹几个拉扯大，我知道有多辛苦，虽说都是相互帮衬，但妈知道苦的还是自己和孩子。”
“我们那时候国家说多生，是因为打仗，形势造就。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国家有了新的政策，大力的发展经济。妈虽然老了，但妈看的清，虽说妈没有读过书，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妈知道跟着国家走是不 会有错的。更何况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妈也供你读到了初中，妈相信你应该比妈更懂的这些道理。”
外婆无声的擦了擦鼻涕，没待妈妈回答，苦口婆心的说道，“国家也说过了，二女户可是有补贴政策的。”
“还有孩子呢，还是跟着妈妈好呀，跟着妈妈才更像一个孩子样，跟着其他人，再怎么样也不如在自己爸爸妈妈跟前，你说是不是？”
“更何况小语还是女孩子，你们小时候，妈再苦，再累，妈也没把你们放在哪家，都是跟着我的，也不知道你们多狠的心。”说到最后，外婆甚至有了责备的语气。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很快，才下午三四点就已经在渐渐的黑了，远处的天边都已经开始云雾缭绕了。房间里外婆停了说话，安静的只剩下了几人呼吸的声音。
从房间里看出去，有一种日暮西山的感觉，外婆的脸上满是沧桑，皱纹已经布满了这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上，她的脸上已经肉眼可见的疲态，背微微的弯着，手上也满是皱纹，可以看见一层一层，深褐色颜色的皮上面还有很多斑点的皮在手指的关节处、手背处堆着，一把捏下去，都可以拉起了很长，全是皮，没有一点肉。
她的双手上拿着一张帕子，是那种老式的，方格子，就算说到激动的时候，依然是无声的，轻微抖动的肩膀，无声的擤鼻涕，眼泪还没有出眼眶就已经用帕子拭去，可能是人老了，生理的原因，原本就水汽盎然的眼睛，里面更加蓄满了泪水。
看着这样的外婆，妈妈不忍心了，别过了头，不敢和自己的妈妈对视，似是在看着床上的妹妹，似是没看，双眼无神的，没有对焦到任何一个东西上面。
刚刚还看着要黑了的天，这会居然有了一点太阳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天没有了灰蒙蒙，雾沉沉的感觉。沈语和红儿从吊脚楼里跑了出来，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欢声笑语一下充斥了整个院子，应着这会太阳从云里努力钻出来的景，妈妈和外婆都被院子里声音吸引，顺着窗户看了出去。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嬉笑声，说话声，充满了阳光，朝气。
一下子，她眼泪夺眶而出，连忙用手边的奶帕子擦了擦眼睛，“妈，都怪我肚子不争气，我生不出儿子，还让你这么大年龄还操心我，担忧我。”听到妈妈的话，外婆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妈妈。
接着又说道，“妈，你说我要是生不出儿子，老二肯定不会要我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没个男人怎么行。”说着还一副怕外婆不相信的样子，急忙说道，“我是还能生的，又不是不能生了，总是能达到愿望的，这个不是，下一个总是，下下一个总是。”
“小语她现在还小，不理解我，没关系，总归我是她妈，她还能不管我，等她长大一些，慢慢的总会理解我，等以后她要是结婚了，生孩子了，就会知道我的难处，那时我再给她好好说，两母女哪有一辈子的仇的。”
“再说了，我要是不给她们生个弟弟，以后她们嫁人了在婆家也直不起腰，还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说她娘家无人，没有兄弟，也任由别人欺负，我给她们生的是靠山，以后她们会感激我的，再说了，自古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姑娘都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己的，我老了还要靠儿子呢，姑娘有什么用。”妈妈说的与荣有焉，信誓旦旦的样子。
妈妈越说越有了自信，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双眼炯炯有神，“再说了，谁不生谁不生，反正我要生，谁要是愿意领补贴谁领，我以后有儿子了我还在乎哪一点。我可不想像村里的那些绝后户一样，妈你不知道，那些人的子背后说的多难听，我可不想听到那些话。”
可妈妈不知道的是，就算有了儿子，依然还是会有人说三道四的，没有了这样的谈资，还会有其他的谈资，八卦，夸大事实，要是都在乎的话，那就不活了，我们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要是别人说什么，自己都去在乎，那还要不要过日子了，要不要活下去了。
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过是长了一张嘴，上嘴唇碰了一下下嘴唇，话就从嘴里出来了，是不是真心的为你，还是别有用心，你当然不知道，需要自己去判断。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
但显然，沈语妈妈没有这样的想法。看着眼前自己都快不认识的女儿，外婆很是无奈，外婆知道，自己很难改变眼前这个自己女儿的想法了，无奈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便没再说什么话。
长久的沉默，无声的房间，静谧，寂静，看着外婆变换的脸色，联想到之前外婆说的话，让妈妈以为是外婆不想帮忙带沈语了，妈妈慌了神，面上有了一丝惊慌，心里也直打鼓，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最终换了一副谨小慎微，讨好人的模样，嘴角咧开，是标准的微笑模样。
外婆看着妈妈变换的样子，一时也拿不准她到底又想到了哪里？又想干什么？没出声，停止了哭，就这样静静的坐看着床上的妈妈，想看看她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妈，你放心，小语大了，她还能帮你做些事，不用你操多少心。她也在你那里上学了，就让她在你那里上，转来转去的也不方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还抽空看了一下外婆的脸色，看外婆没什么变化，才看着睡在床上的妹妹继续说道。
“家里学校离家远，你也不忍心再让小语去翻山越岭，天没亮就去，天要黑了才回来的去读书，是不？”听到这里，外婆被妈妈气笑 了，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嘴里“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