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天下午,所有安通县的人都知道了新任知州大人大驾光临的消息,原本死寂的城池回光返照一般热闹起来,所有人都纷纷走上大街,向县衙涌去。
“听说新的知州大人到咱们安通地界了,说是要升堂审问呢。”
“当真?什么时候到的呀,分明上午还没有半点风声。”
“哎哎,要审什么呀?”
“管他审什么呢,长这么大,我还从没亲眼见过这么大的官儿的,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大官儿到底比咱们多了什么三头六臂。”
归化堂众人自然也是听说了,原来这新来的知州说的是真的,是真的要为他们做主。
夏长风知道后,有些幸灾乐祸,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让这耿县令跟飞狐镖局成为这添火的薪柴吧。
“怎么,你要去看?”
“去,怎么不去?不仅我要去,所有归化堂的人都要去。”
既然火要烧,那就众人拾柴,让火焰烧得旺一些,将这座安通城的一切污秽都烧得干干净净,只有这样,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才能迎来新生。
这场审判比夏长风预料的还要盛大,当他们赶到县衙时,发现衙门前那宽阔的街道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即便如此,仍有人要奋力往里边挤。
夏长风与澜师站在稍远处的房顶看着眼前之景,禁不住双双咋舌,所有人流都在往县衙那处汇聚。
“从前我爹教我读书,读到‘万人空巷’一词,我想破了脑袋都想象不出来这种场面,我爹就告诉我,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如今一看,确实壮观。”
夏长风双手叉腰,惊叹不已。
“这算什么,比起宗门的选拔大会,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几乎大炎的所有英雄豪杰都会齐聚一堂,那场面就不是‘万人空巷’,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澜师,咱是小地方出来的人,真的能通过宗门的考核吗?”夏长风有些不确定的问,若是说之前他还信心十足的话,可是当见过卫五之后,他又感觉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小小的安通县就能有如此少年英才,那整个大炎又有多少个‘卫五’?又有多少个在卫五之上的人?
每每想到这里,夏长风总会感到有股莫名的压力。
“长风,你记住,修行路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你什么都可以怀疑,但唯独不能怀疑自己,”澜师扶了扶斗笠,语气是空前的认真严肃。
“心境若是被束缚了,那境界也就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了。”
澜师的话语振聋发聩,仿佛巨锤敲响了心中的警钟,让夏长风听得心中凛然。
“哐哐哐!”
铜锣声敲响,刺耳的声音直透耳膜,瞬间压过了人群嘈杂的嗡嗡声。
“肃静!”
衙役的高喝声传来,人群瞬间噤声,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期待着知州大人的首次亮相。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耿建弼率领一众县衙班底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们脸上威严全无,换成了一种稍显惶恐的神色。
耿建弼来到大堂之上,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径直走到了下首县丞平日里坐的位置上,也不落座。县丞则被挤到了升堂的衙役身后,彻底没了存在感。
这种场面让围观的群众精神一震,纷纷兴奋起来,看这阵势,真是有大官要到了。
须臾之后,一人头戴玄色纱帽,身穿紫色官袍,踱着四方步从后堂走出。
夏长风看到这身打扮,很难想象这是之前与自己蔼蔼相谈的红衣老人,官服上身,凭空让他多了三分威严,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做官,看着确实风光极了。
万众瞩目中,那人从容的走到从前耿县令的专属的桌案前,一撩衣袍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
他身后也跟着一个身穿红色官制武服的护卫,正是之前一直跟在老人身旁的剑客。
等到老人坐稳,耿建弼战战兢兢的朝其行了一礼,然后颤颤巍巍的也落了座。
实在不是他想坐,若是可以,他到时想跟县丞换换位置,好让人不注意到自己,可奈何自己现在脚跟发软得站都站不住。
千防万防,就是没有想到这新来的知州这么特立独行,有好好的官轿马车不坐,竟只带着一个仆从行了千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甚至自己在他来的当天,还带着县衙众人在同流寇对峙。
耿建弼越想越是心虚,所幸这一个月来自己表面的功夫做的不错,只要自己好生应对,应当能糊弄过去,这么想着,他心里又提起了些底气。
将耿建弼脸上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老人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开了口:
“本官叫端木鸿,受朝廷之命节制麟州,忆安!”
闻言,那身穿红色武服的护卫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文书,上边那一个大大的红色印章极其醒目。
一人一护卫,在县令的地盘上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般,反倒是堂中其他人身形略显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端木鸿,麟州知州,承平六年制......”有眼神儿好的人使劲儿勾头看了眼,不自觉的轻声念了出来。
大炎王朝的官员任命,都会有相应的制式文书,统一由朝廷印发,上面都会写有到任官员的姓名、职位,以及就任的时间,上面还会加盖皇帝的印玺,用以证明其受到官方的认可。
“真的,是真的知州,原来知州长这个样子。”
人群又骚动起来,第一次见知州升堂,兴奋又好奇。
“安静!”端木鸿的声音并不大,却神奇的让所有人全都紧闭了嘴巴。
“本官是万万没有想到,刚进入麟州地界,这里的老爷们就给了本官一个下马威。”端木鸿神色肃穆无比,缓缓看过厅堂中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县丞还是衙役,俱被看的冷汗直流,总觉的脑后有阴风划过,仿佛下一瞬就要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