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待县令答话,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马上之人俱是土黄色短打,飞狐镖局的人马到了。
“岳父,就是这些人么,放心,交给我吧。”卫阳飚来到近前道,他看向那些流寇,就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现在的他无名业火在心中烧的旺盛,急需找个地方排解一番,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前来。
耿建弼却缓缓摇头,卫阳飚若是早些赶到,他一定会让飞狐镖局全力剿杀这些可恶的流寇,只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这话应该是本官来说,是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谈谈。”耿建弼缓缓起身,高声说道,久违的有了一县父母官的风范。
“岳父!”卫阳飚有些急切,此刻若是不让他发泄,他会憋疯的。
“你有意见?”耿建弼就像是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的要与流寇和谈。
毕竟是做了那么久的官,虽然只是一个县令,但是基本的官威还是在的,耿建弼若是真的摆起脸色来,即便是卫阳飚也要被压一头。
卫阳飚咬了咬牙,握着马缰绳的手青筋鼓起,终是没再说什么。
“好,既如此,那就定于明日,请县令大人自己来通化村商谈事宜。”马鹏翼也不废话,招手将手下们聚到一起,而那些流民见状,也都纷纷加入了流寇的大军。
这样一来,流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变得更多了。
不给耿建弼说话的机会,马鹏翼将队伍聚拢后,冲着仍然屹立不倒的曲经略抱拳躬身,然后想要让人将其尸首收敛。
也就是此时,夏长风与澜师出现了,是他们将曲经略带过来的,如今他心愿已经达成,自然由他们将其带回。
“你们是?”马鹏翼看着这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二人,不知道是敌是友。
“对不起,曲堂主不能交给你们。”夏长风也没有废话,他小心翼翼的从曲经略高举的右手中接下那颗晶莹的心脏,双手虔诚地捧在胸前。
正当他有些犯愁如何将曲经略的尸身运回去时,一直沉默的耿建弼开口了:“曲堂主的尸身交给我吧,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运回。”
在夏长风有些狐疑的目光中,耿建弼让出了自己的马车,让衙役将曲经略小心翼翼的抬了上去。
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夏长风还是感激的冲耿建弼点了点头,然后足尖轻点,捧着曲经略的心脏离开了此地。
耿建弼掀开车帘,又看了眼马车上那具冰冷的尸体,眼中神色莫名。
“走吧!”
没了马车,卫阳飚让一个镖师让出了马匹乙供耿建弼骑行,官兵、衙役、飞狐镖局三队人马合并在一处,一时之间气氛沉重,众人心思各异。
而在另一个方向,剑客与红色锦袍人也是相顾无言,他们来得比卫阳飚晚了一步,因此只看了个结尾,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他们了解当前的状况了。
“此人,真乃义士也。”
半晌过后,剑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语气中有着三分欣赏,七分敬佩。
“据此看来,情况已经相当明了了,”锦袍人伸手接住了天上最后一片雪花,看着那六边形的花瓣融在掌心,神色莫名。
“流民如此之巨,这里的县令,也该做到头儿了。”
锦袍人握掌为拳,将雪水尽数包裹,随后翻身上马。
民之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多的流民,已足够将这里的大小官员通通淹死。
与夏长风一前一后,曲经略的尸身终于完整的被带回了这个狭小的破庙之中,只是这破庙太小,容不下一颗心系苍生的心。
米饭拖着一双断腿爬到曲经略跟前,夏长风以为他会再次落泪,可是这次却不知为何没有,只见他捧起那颗晶莹的心脏,努力的塞进了它原本的地方。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有人想要阻止,可是米饭只说了一句话:
“先生完完整整的来,也要完完整整的走。”
于是便再也没有人阻止了。
这个刚刚经历了一番整治的归化堂,尚未等到人心全部聚集,因为曲经略的逝去,便要分崩离析,颇有些人走茶凉之感。
不仅是夏长风,即便是澜师也唏嘘不已,所幸仍有部分诸如米饭一样的归化堂众,并不愿曲经略的努力就此作废,因此选择继续留在这座破庙,其中就包括童承安一家。
童承安对也对曲经略的死甚为叹息,想当初他们祖孙三人没有去除,正是曲堂主收留了他们,他们一老一傻一幼,可以说没有一点用处。可即便这样,曲堂主还是选择给他们一个身份,那他们又怎能在这个时候背弃归化堂而去呢?
这些留下来的人齐心合力,徒手在破庙的后边挖了一个土坑,将曲经略好生安葬了进去,做完这些,童承安又请夏长风写了一个灵位,放在了破庙中间那座只有神明才能安坐的高台之上。
人死如灯灭,虽然夏长风并不认同曲经略这样的做法,但依然满怀敬意的祭奠了一番。
“曲堂主,有你这样的人在,我开始相信万民遵教化的理想,是有可能实现的。”
夏长风最后对着曲经略的灵牌拜了两拜,澜师也是取下腰间宝贝似的酒葫芦,将其中所剩不多的‘椿山啼血’酒尽数倾倒在灵位之前。
“故人之徒,若是你师父知道某见死不救,怕是要同某翻脸,”说到这里,澜师呵呵一笑,“死得其所,应是快哉,当浮一大白!”
“好一个当浮一大白!”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朗声。
师徒二人回首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微白、约莫耳顺之年的红色锦袍人走了进来,而在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劲瘦的的中年剑客。
那红衣老人进来之后,在澜师与夏长风诧异的注视下,竟也对着高台上的牌位拜了拜,而那剑客也是有样学样。
师徒二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来者是谁,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