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许诗霜体会到了爱一个人彻入骨髓的感觉。以前她从未认真地谈过一段恋爱,闺蜜包括网络上的鸡汤也都在告诉她,爱情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
可当真正体验到一个男人爱她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代价时,她被震撼到了。
这两天夜里短暂入眠,许诗霜总是频繁地梦到陆星剑扑向自己被炸伤的场景,然后惊醒,枕头被泪水打湿。
许诗霜曾笃定地想陆星剑是这本书的男主,肯定不会发生意外。可是真当战争危机发生,他伏在自己身上被炮火星点炸到时,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害怕失去他,不由自主地在胡思乱想。
如果按照原剧情,原主作死连累陆家,陆星剑这时候大概早就退伍了,也就不会发生意外。
她在想,他前两天这样出事……是她连累了他。
假如不是她,以他作战的经验和灵敏度,大概能够轻松避开炮火星点的袭击吧。就算无法避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伤如此严重。
这些痛苦,她无处诉说,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许诗霜甚至无法去想象,如果他真因此出了意外,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军舰在公海上与敌船发生炮火袭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环泗岛。谢烨霖得知陆星剑进了医院身受重伤,学都没上完,就自己一个人偷跑过来。
许诗霜在外面看到他,自己擦了下眼泪,叫住他道:“烨霖,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么残酷惨烈的事情,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谁知谢烨霖敏感又通透,心里早就有所察觉,一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更急了,抓着她的手就问:“爸爸出了什么事?”
“他……”许诗霜喉间晦涩,整理了一下措辞决定告诉他真相:“他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那,那医院不能治吗?”谢烨霖焦急问道。
许诗霜摇头道:“这里不能治,条件有限。他们说要在两天内送到京市大医院才有用。”
“为什么要送到京市才有用?”谢烨霖又问。
他是小孩子,不懂这些很正常。
许诗霜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京市解放军大医院才有全国最发达的医疗技术,能治好你爸爸全部的病。”
谢烨霖看着她,着急又茫然。
许诗霜知道此时他大概跟自己一样,同样地无力,便握紧他的手道:“你不用担心太多,你爸爸肯定会好起来的。”
很快,许晨、曾泽、陈大娘、宋招娣等人也得知消息赶了过来。不过由于陆星剑的病情现在不便探望,他们就只得安慰许诗霜,留下了一些吃食离开。
连萧逸明都来了。
不过他没怎么停留,放下几颗鸡蛋就走了。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许诗霜一眼。
许晨连着给许诗霜做了两顿饭送过来。
因为许诗霜也有轻微伤口感染,他就没做海鲜,做了些清淡的。
他还煮了陆星剑的份,特地熬的青菜粥,浓稠养生,这在海岛上可是好东西。其他病人士兵想吃都没地去。
许诗霜却告诉他,陆星剑还在昏迷中。
得知妹妹被卷入战争,许晨也吓得半死,至今心有余悸。
而陆星剑保护她才遭受重伤的行为,也让许晨对这个“妹夫”大为改观。
如部队传言的那样,陆营长确实是个好男人。他铁血硬朗,作风优良,对家庭极为上心。
对他的女人,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价来保护。
如果眼下妹妹说要跟他结婚,许晨肯定二话不说同意。但问题是,人家可能因此要死了。
这就相当难办了。这天许晨都在替妹妹发愁这事儿。
他问媳妇贝曼英,贝曼英没回答,还在沉浸于这位英俊帅气的军官和小姑子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中。
天啊,为保护心爱姑娘自己毅然挺身而出被炮火击中,就是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许晨只能告诉自己,暂时别想那么多。
幸好事情很快出现转机。
当天下午,一辆直升飞机就降落在环泗岛上。
尽管环泗岛是前线重地,但在这年代直升机也是稀罕物,盘旋在半空中轰隆作响,惹得众军属频频抬头去看。
有人就稀奇地问这直升机是来干嘛的?是刚打完仗要出任务吗?还是有什么重要领导莅临。
结果就得知,这架直升飞机是来接陆营长的。
岛上有专门的停机坪。
早就接到通知的军医们训练有素地将担架推上车。来着首都,身着空军制度的英挺士兵朝他们敬礼,旋即道:“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员,最好能有一名军医跟随,等到了医院到时候方便跟医生说明情况。”
几名军医不约而同地看向许诗霜。
许诗霜也几乎立刻挺身举手道:“我!”
孙丹心和王国维等人都没说什么,默默地目送她登上直升机。
许诗霜确实最有资格。论身份,她是陆营长对象。轮医术,一开始给陆营长的紧急治疗手术就是她主刀。他的身体情况,她知道地最清楚。
许诗霜走进直升机里就发现,可能是军用机的缘故,这里面空间比她想象中要大。
但跟她前世印象里的直升机比起来也要陈旧落后许多。
这个年代的直升机,大部分都是国内通过外汇等手段跟苏联购买换来的。
之前甚至还出过国内用几大厢火车梅林肉罐头跟苏联换武器的新闻。
坐在后机舱里的空军看了一眼她。发现她估计是早有准备,随身带了一只银色小箱子进来。
按照惯例他们要进行检查,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些看不懂的手术器械,也就很快合上了。
直升机很快再度起飞,从海洋区驶向云层之上。透过窗户往外看的风景格外清晰壮观。
可许诗霜根本没心情欣赏风景。几个小时的航线航程,她一直守护在陆星剑身边,不时替他检查挂水。
一旁的空军看到她照顾得这么无微不至,不禁感慨:“你们军医可真敬业,真好,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对象呢。”
许诗霜淡淡道:“他就是我对象。”
空军:“?”
几个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
直升机飞进市区,直接停在了京市第一解放军医院停机坪,随后有专业的医生护士人员出来将担架推往医院内部的急救手术室。
上面对这次情况很重视,配备了技术最先进的外科医生给陆星剑进行手术。 这名主任医师看起来四十多岁,姓潘,名叫潘爱国,头发稀疏,长相就是一副很可靠的模样。听说先前在苏联留过学。他想要知道一些患者的情况,许诗霜便也急步跟在担架边上,向他讲述自己当时所做的一些治疗措施。
潘医生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就是换作医院里其他医生,在现场恶劣的条件下也不可能做得比她更好。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手术门缓缓关闭,红灯闪烁。
许诗霜坐在门外的铁皮椅子上等待时,伊晓燕也无比着急地赶了过来。
“星剑呢?!”她走过来抓着许诗霜的胳膊问。
“他刚进手术室。”许诗霜苦涩道。
伊晓燕看着她,又看了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在来之前得知儿子是为了救许诗霜才身受重伤,伊晓燕是很生气的。她一路赶过来,恨不得质问对方,要是儿子真出了事,她能拿什么来赔!
可真正站在许诗霜面前,看着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伊晓燕竟也说不出怪罪的话。
可能因为她知道,当时现场就算不是许诗霜,哪怕只是其他战友,陆星剑也会毅然地挺身而出。
而她也不可能去怪罪他的战友。
伊晓燕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只得在许诗霜身侧坐下,一直等待。
许诗霜看了她一眼。
伊晓燕以前看着是很年轻的。可也许是丈夫、儿子接连出事,她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听说是你之前在军舰上给他做的紧急手术?”伊晓燕问。
许诗霜:“嗯。”
伊晓燕:“做了多久?”
许诗霜回答道:“几个小时。”
她顿了一下,又问:“星剑的爸爸呢?”
伊晓燕摇摇头道:“他情况也不好,现在根本无法下床。”
许诗霜:“那您这段时间一直留在京市照顾他吗?”
“是啊。”伊晓燕微弯着腰,双眼无神道:“不知道他这病什么时候能是个头,我连银行工作都辞了,就专门上京来陪他。”
许诗霜闻言心中吃了一惊。
在这个年代银行工作可以说是金饭碗了。伊晓燕辞职,看来陆兴泰的病情是真的很严重。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银色箱子,里面有治疗肺癌的药物。但眼下并不是给对方的好时机。
“烨霖呢?”伊晓燕想起什么又问。
许诗霜道:“他还在环泗岛上。当时直升机来得急,没时间带上他。不过您放心,他在岛上有人照顾。”
伊晓燕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
主要眼下丈夫儿子的病情,让她无暇顾及谢烨霖。
“在岛上谁照顾他?是靠谱的人吧。”
许诗霜道:“是星剑的战友。”
手术要持续十几个小时。中间伊晓燕去医务食堂打了饭菜回来跟她一起吃。
许诗霜道了声谢谢。
伊晓燕摆摆手说:“没事,咱们以前也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许诗霜默默地吃完饭菜。
开头等待的几个小时心惊胆战,但到后面,心情就麻木了。她和伊晓燕都一样,坐在门外静静地看着。
直到伊晓燕率先打破平静,询问她之前他们在海上发生的战役是什么情况。
这些属于军队绝密,按照惯例许诗霜不能告知非军事人员。她只简略说了当时他们流落荒岛,还遇到大蟒蛇的事情。
伊晓燕听得心里直犯咯噔,也终于体会到了军人这个职业有多危险……
“说实话,诗霜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勇气去参军,我很佩服。”她诚恳道。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许诗霜低低道。
接下来伊晓燕又问了很多她跟陆星剑处对象,在海岛上随军的生活经过。
许诗霜一一回答。
伊晓燕听到这里,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儿子又会跟她重新在一块。这两人有着相同的志向,再共同走上同一条道路也是迟早的事。
“你别怪我问的烦。”她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事,星剑都是从来不告诉我的。”
许诗霜:“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
伊晓燕红着眼眶道:“他以前就这样子,受伤进医院了也闷不吭声自己忍着熬,也从来不跟我讲……要不是这次送到京市来治疗,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顶着多大的危险……”
这时手术室的灯光骤然暗下来。
门从里面打开,几个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现在里面,我儿子是什么情况?”伊晓燕急急地冲过去。
许诗霜也跟着站起身。
伊晓燕比她神情更慌张。说好的十几个小时手术时间,怎么才不到八个小时就出来了?
星剑他……不会出事了吧。
潘医生摘下口罩,表情沉然,说出的话很委婉:
“陆营长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我们医院肯定会尽全力抢救。一会还要接下来进行第二场手术。”
伊晓燕闻言捂着心口,呼吸急促,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您慢点,深呼吸,对,放松。”许诗霜连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说,星剑不会真出事吧?”伊晓燕神情恍惚,抓着她的手道:“我就这一个儿子……”
许诗霜知道她现在肯定是痛苦的,任谁都无法接受失去至亲的苦痛。
她只得反握住伊晓燕的手,安慰道:
“不会,相信我,妈,星剑他一定会好起来。”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莫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伊晓燕沉默片刻,旋即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奈:“你已经很久没喊过我妈了,我刚一听到心里还有点难受。”
“星剑他舍命救了我两次。”许诗霜目光坚定,似下了决心看着她道:“妈,不管最后结果怎样,这次,我都一定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