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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手术持续了很久。
这并不是潘爱国遇到第一个病情如此严重的军人患者。在解放军医院，在战争中比他更严重，断腿断肢甚至受到核感染的士兵比比皆是。
但却是令潘医生印象最深刻的。
因为陆营长恐怖的身体恢复能力。他内脏也被炮火震创伤到了，这场手术进行得非常艰难，潘爱国一度以为会有失败的风险，可他最后却依旧凭借顽强的毅力意志挺了过来。
而他的外伤，恢复情况也很迅速。并没有普遍的大出血。
是因为门外那个女军医当时给他进行抢救急救措施的缘故吗？
潘爱国总觉得，那个女军医给他用了什么外伤特效药，很有用。
手术室外。
许诗霜和伊晓燕从白天等到黑夜，从焦虑不安到神志恍惚，终于等到了医生出来。
“手术很成功，患者麻药还没醒，你们不用太担心。”潘爱国笑着道，“也已经很晚了，我们这边有护士看护，你们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许诗霜想了想道，“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伊晓燕也赶紧看向潘爱国，“医生……”
潘爱国摇头道：“暂时还不行，患者需要静养。可以等明天他醒了再探望。”
许诗霜和伊晓燕对视了一眼。
伊晓燕本想叫她去外边开一间招待所休息的，但许诗霜仍坚持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伊晓燕只好随她去了。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伊晓燕道。
许诗霜：“嗯我知道妈，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
其实有她在，伊晓燕也能放心一些。
伊晓燕毕竟上年纪了，熬不得大夜。陆兴泰那边也需要她照顾，等到凌晨她就离开了。
许诗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医院楼道等待。
昏暗的光线下，映着她独自的身影寂寥。
值夜班的护士路过看到都有些于心不忍。
因此等到重症病房里的那位营长醒来以后，她第一时间就出来告诉了许诗霜。
事实上，那位陆营长睁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问：“你认识许诗霜吗？她是我未婚妻，她的情况怎么样？”
女护士立刻就想到了在门外像尊雕像一样苦苦等待他的女孩。
“你等一下。”女护士开门出去对外面道，“同志，你未婚夫醒了。”
“他醒了？”许诗霜激动地站了起来。
此时天还没完全大亮，许诗霜就急忙跑进了病房。
陆星剑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吊水，穿着病号服，身上缠满了白色纱布。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涸毫无血色。
与他对视的一眼，许诗霜就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星剑……”
“过来。”陆星剑有些吃力地撑起上半身。
许诗霜依言走到他身边，目光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一秒。
女护士走进来先给陆星剑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确认并无大碍后就离开了病房，并不忘带上门，留给这对小情侣私密的相处空间。
陆星剑看了眼四周，这是一个单人病房，环境十分陌生，看起来根本不是在环泗岛。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里？”他问她。
其实心中已经料到了大概情况。
许诗霜喉咙一紧，晦涩道：“我们现在在京市第一解放军医院。当时你在船上保护我……受了重伤昏迷，环泗岛上的野战医院无法治疗，上面派了直升机把你接到这边来进行手术。”
她顿了一下，又道：“手术很成功，你可以放心。”
但她暂时没告诉他的是，潘医生说这次陆星剑身体受伤太严重，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无法再从军。
眼下他刚醒来，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大概会受到很大打击。
如果他会因此被迫退役，她也会觉得很愧疚，无法原谅自己。
陆星剑让她坐下，靠近一点，打量着她的眉眼，以及她额前手臂上的伤口，拿起她的手臂仔细检查道：“你也受伤了，治了没？”
“治了，没事，我这都是一些小伤。”许诗霜抽回手，小声道：“你比我严重多了。”
“怎么还掉泪珠子了。”陆星剑抬手替她揩去眼角湿润，道：“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许诗霜再忍不住，崩溃地大哭出来。
“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你差点醒不过来……”
人总是在面临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
这一刻，许诗霜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失去他的痛苦。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听话，我这不是醒来了吗？我们一定会好好的。”陆星剑伸手想把她揽进怀里，结果可能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伤口，他闷哼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许诗霜立刻挣脱出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淡淡转移话题，道：“我有点渴。”
“我去给你倒水。”许诗霜忙起身。伊晓燕来的时候提了一袋子生活用品，里面就有搪瓷杯。医院走廊尽头的护士站有热水瓶，她走过去倒了满满一杯小心翼翼地端回来给他。
看他喝水，她又问：“你饿不饿？”
“还好。”陆星剑道：“等到天亮再吃吧。”
许诗霜道：“你现在只能吃点清单的流食，明天你妈估计会给你端粥过来。”
“我妈也来了？”陆星剑有点惊讶。
“是啊。你爸肺癌也在这家医院，你妈辞职了在这边照顾他。”许诗霜道。
陆星剑抿了抿唇，垂眸。
许诗霜给他掖好被角，道：“别想那么多，你爸肯定会好起来的。”
“你好像很笃定。”他看了她一眼，眼眸幽深。
“因为……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治好你爸的病呢？”她道。
陆星剑握着她的手，勾唇笑道：“那这辈子，我无论如何都要娶你回家。你就是我爸的救命恩人。”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许诗霜看着他，轻咬下唇道：“你一共救了我两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以身相许？”他玩味道。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提，想轻松一下氛围，不想让她总沉浸在伤心难过的情绪里。
没想到她却当真了，有些羞涩而坚定地点头答应道：“好。”
这回轮到陆星剑愣住了。尽管骤然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像炸开了烟花一样。
但他反应过来，还是道：“你没必要这样。”
“怎样？”许诗霜反问。
陆星剑道：“我不想你是因为我救了你，勉强自己嫁给我。”
许诗霜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她当初不想结婚，只不过是觉得太快了，想和他慢慢相处。
“怎么会勉强？我爱你啊。”
这句直白的情话让陆星剑一下有点燥得慌。
他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
“我…我也爱你，诗霜。”他低声道。
男人低音炮一般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着情话，格外诱人。而且可能他刚醒的缘故，声线中还带着丝丝性感沙哑。
许诗霜很开心。这是他们谈对象以来，对方第一次对她讲这句情话。以前最多是“喜欢你”之类的，现在终于升级为了“我爱你”。
要不是陆星剑还在重伤恢复期，她想凑近亲他一口，抱着他啃啃抱抱。
许诗霜想了想，看着他认真道：“我在你还没醒来时，就跟你妈说了，我要嫁给你。”
陆星剑挑眉，“那如果我真出了意外怎么办？”
“呸呸呸！”许诗霜瞪了他一眼，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反正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人。”
陆星剑从善如流，“那你也是我的人。”
许诗霜：“好了好了，现在天还没亮呢，你先躺回去睡觉休息。”
陆星剑轻笑了笑，道：“你害羞了？”
“才没有！”许诗霜冲他怒目而视，旋即又抱怨道：“都怪你，我本来不想对你凶的。”
陆星剑：“你不凶啊。”
看起来就跟一只小奶猫似的，“嗷呜嗷呜”，伸爪子示威。让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撸。
“睡觉睡觉。”许诗霜走过去把窗帘完全拉上才折返。
陆星剑问：“你睡哪里？”
许诗霜道：“我现在不困，一会要困了趴你床边睡就行。”
陆星剑有些心疼，不想让她受这个罪。要不是病床太窄了，他肯定会让她一起上来。
“睡吧。”他抬手轻拍她的后背哄道。
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
也可能是待在他身边特别有安全感，许诗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
等她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陆星剑没睡，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许诗霜不自觉拢了拢衣服领口，有点局促道：“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陆星剑：“我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多睡会。”
很快伊晓燕也提着早饭匆匆赶过来。
看到陆星剑安全醒来，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她手里提着个麻布袋，里面装着好几个军工铝铁饭盒和保温壶，有给陆星剑准备的白粥，还有给许诗霜的包子和土豆烙饼。
“我有买了豆汁儿，你们要尝尝吗？”她提起手中的塑料袋。
许诗霜摇头，“不用了，谢谢妈。”
陆星剑倒主动开口说想尝尝，伊晓燕给他倒了些。
“爸现在怎么样？他在几楼病房？”他问道。
伊晓燕一顿，摆手道：“你先别操心这些，把饭好好吃了，将身体养好。”
陆星剑：“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
“哎，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啥……”
许诗霜看着伊晓燕表面若无其事，背过身去时却在悄悄抹眼泪。
随后潘医生过来查房，详细检查了陆星剑的身体状况后就把伊晓燕和许诗霜叫出去谈话，说的是他可能恢复不好要因伤退役的事情。
“他是治不好一定要退役吗？”许诗霜问。
“也不一定。”潘爱国沉吟片刻道：“具体还要看个人情况。一般来说受伤都这种程度都是要办病退的，但保不准陆营长身体素质强，会有奇迹发生。”
只是他们都知道发生奇迹的几率很渺茫。
儿子要真能退役，伊晓燕说实话还是挺支持的。这次意外发生，让她感觉儿子在特种前线部队实在太危险了。
许诗霜也是，以后要俩人结婚了还一块在前线闯荡……说难听点，虽然她也不想去想这个结果，可烨霖他亲生父母当年就是这么去世的。
就是不知道儿子反应会怎么样。
许诗霜倒很忐忑。
她感觉陆星剑很重视军人这个身份职业。
许诗霜跟伊晓燕商量过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陆星剑。
谁知陆星剑很淡定。
“退役就退役吧，以后我们结婚了也不可能一直带着烨霖生活在环泗岛上。”
“哎，你能想到这个就很好。”伊晓燕脸上露出了这些天难得以来的笑容。
但许诗霜就有点困扰了。
她刚进部队，一时半会无法退役。
难不成之后要跟陆星剑异地？
不过眼下讲这些还为时太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伊晓燕看着陆星剑道：“医生说你这伤最起码要几个月恢复，总不能让烨霖一直在岛上，改天我让你爸派人过去把他接过来。”
陆星剑点点头。
具体之后谢烨霖过来的上学问题他们还没商量。总之陆星剑要待在京市治疗已是确定的事情。
许诗霜因为是他之前的军医，加上自己也被炮火波及受了轻伤，有陆兴泰面子在，上面很快给她同意了假期。
这天她本想继续待在医院照顾陆星剑。
但陆星剑和伊晓燕都让她好好休息。
伊晓燕带她出去在医院对面开了个招待所，让她先住两天，等到时候陆星剑出院，京市老头分的房子收拾一下，就让他们先住进去。
许诗霜这才知道，原来陆家在京市也有房子。不过是因为陆兴泰的级别，国家分配下来的。
之后几天，许诗霜每天除了晚上在招待所睡觉，白天都待在医院里。
同时她也去探望了陆兴泰，他在癌症病房那边，病得确实很严重。在这个年代，中期也跟晚期差不多了，几乎是无效治疗。
医生说没办法了，他的寿命最多还剩下半年，让他办理出院。
陆兴泰本人似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脸平静。
伊晓燕却无法接受，一直在崩溃大哭。
找了个机会，许诗霜把自己准备的那些药塞给她。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妈，这些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