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朋友酒足饭饱走了。
玉梨收拾桌子,埋怨道:“这些人没安好心,不是试探监视就是蹭吃蹭喝,你还当他们命宝,来一个招待一个;来一批招待一批。”
叶凤俊笑道:“反正招待的钱由挂名岳父出,我就当消遣不也图个痛快嘛。”
玉梨无奈,也笑了:“原先看你斯斯文文的,现在变滑了。不过你还是要当心,这些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不好分辨。”
“我有数,总之我不问国事,谁也不能把我怎样。”
“可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个法子跟我哥联络。”
叶凤俊轻轻摇头:“没有这种机会的,连这种念头都不能有,否则就是自找死路。”他突然压低声音,“我乐意跟人聊,就是确保自己不露破绽的同时,能从别人口中获得点消息,尽管有真有假,我们只要仔细推敲,把几个人的话联系起来,还是能推算出一些事情。”
“哦?”玉梨瞪大眼睛,“譬如呢?”
“譬如今天这人,讲了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内情,他一定是来自鬼帝身边,也许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受鬼帝之命为决战时安定后方作最后部署,发现异象立即处置;也许是好心告诉一条活路,这种可能性不大;还有一个可能,谭大哥曾暗示过我,他对付鬼帮的行动有内应,会不会就是这个人特意暗示我配合?”
玉梨凝思。
“刚才说的三种情况,第一种可能性最大,第二种可能微乎其微,第三种可能有两三成。所以要当真去探一探非常冒险,但我觉得还是要豁出去一试。”
玉梨坚决地:“不!连一成的可能性也没有,你不能冒险。”
“为什么?”
“我哥对抗鬼帮有多久?最多不会有两年吧?这个人我虽不知道具体身份,却知道他跟随鬼帝很多年了,好几年前我还是小孩就见过他,他能不是鬼帝的心腹吗?我哥又怎么能结识他做内应?”
叶凤俊怔了怔,轻轻握住她手:“你说得对,我要更加谨慎。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多设想几种情况,想好怎样应对,乌脊岭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要去,我陪你去。”
叶凤俊摇着头,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明白,我武功不好,万一遇上个什么事,反而要你分心照应。可我在鬼国这么久,对他们的行事方式比你熟悉,好应付。”
叶凤俊感激地:“我知道。你很细心,这事我们商量着办,先不说了。”
也就在这一天,詹碧云已经率领突击部队昼伏夜行隐蔽行军,到达黄河北岸的澶州。这是大宋既有屈辱又得实惠的地方,有射杀辽国主将的辉煌战绩,又有澶渊之盟的无奈,詹碧云从北向南,在黎明护城河上吊桥刚刚放下就对县邑发起攻击。由于事出突然,毫无征兆,守将还没睡醒就束手就擒。
詹碧云坐上县衙公堂,一面命人传书告知鬼帝,已顺利攻克县城,一面让人提来刘知县和蔡团练,道:“清平世道,惩恶扬善,鬼帝出世,拯救苦难。你们可曾听说?”
刘知县怒道:“何方野鬼作乱,也敢自夸!”
詹碧云冷笑:“当今皇帝昏聩,奸佞当道,天下易主理所应当。你们都是我手下败将,还逞什么强?鬼帝神勇无比,我一个先行官不损一兵一卒就取了县城,你们还不服气?”
蔡团练道:“不过趁人不备而已,你敢和我堂堂正正打一仗吗?”
詹碧云哈哈大笑。
蔡团练嗔目怒视眼前这个轻易擒住自己的戴着面具的叛军头领:“笑什么?原来是个女流之辈,难怪只能靠偷鸡摸狗的手段。”
詹碧云轻蔑地:“我笑你枉为军人,尸位素餐,根本不懂用兵之道,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起码常识都不懂!你当打仗是比武?还堂堂正正,一介武夫而已,哪配为将?”
“武将自然以武为强,我刀上还从来没输过,你敢不敢跟我过招?要是不敢,你派手下刀法最好的来!”
旁边头目叫道:“宰了他!不识相的家伙,已经被擒还有什么资格叫板!”
詹碧云摆手道:“初战告捷,正要收拢人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用兵的最高境界。今天我要让他心服口服,我们所到之处闻风而降。”又朝蔡团练,“我就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我也用刀,来会一会你从来没输过的刀,来啊,给他松绑!”
蔡团练拍拍身上,又活动一下胳膊,旁边鬼兵递过一把刀,他不接:“这不是我的,用不惯!”
“哟,架子还不小。上战场还要等宝刀打出来。”鬼兵嘲讽地。
“取他的刀来。”詹碧云吩咐。
鬼兵拿过抓捕时缴获的刀给他,蔡团练提起挥了两下。那刀有些分量。
詹碧云摘下斗篷,抽出柳叶刀走下堂:“我饶你三招不还手,三招过后决胜负,如何?”
不显山露水的高手或许有,倒不是詹碧云托大,一个在睡梦里被几个喽啰逮住的浑人武功能有多强?
那蔡团练本就欺詹碧云是个女子,此刻见她身材纤细,面皮白净,尽管眼部戴着面具,却掩饰不了柔美,听她口气很大,更认定她是个颇懂兵法的文静女子,心道正好,管她什么美人才女,只要一刀把她劈了,就算自己被旁人剁成肉酱,也赢得了杀死匪首的英名,当下举刀鼓劲,当头劈去!
詹碧云稍稍偏过,这一刀落空了。蔡团练见她身法灵活,加快动作连发两招,还是没沾到她衣角。
詹碧云叫:“三招已过,下面我要出招了!”柳叶刀斜劈过去,待对方抡刀来挡,却又变成了剑法的刺,直指他咽喉。
蔡团练面如土色,呆在那里忘了还手。
詹碧云道:“认不认输?”
蔡团练喃喃道:“我……我没赢。”
詹碧云暗自好笑,道:“再来。你出招。”
厚重的大刀砍来,詹碧云柳叶刀轻轻一拨,将对方荡开,刀锋迅捷划向他胸口。
蔡团练低头看着搁在胸口的刀锋,暗叹一声:完了,要被开膛剖肚了。刀却停住,还反挑出来,把他衣襟解了开来。他几曾见过这样精妙的刀法,刚才夸口真该汗颜,心中暗暗有丝敬意。
“这一局结果如何?”
蔡团练讷讷地:“我……你没输。”
刘知县在旁跺着脚:“咳,丢人!”
詹碧云一笑:“还来不来?”
蔡团练心道,兵不厌诈,是你教我的。虽然不光彩,也只能作最后一搏。当下也不回话,突然横刀拦腰砍去。
詹碧云说声:“有长进。”反手压住刀把,凭腕力将他逼住,待他用尽蛮力,突然切向他手腕。蔡团练连忙缩手,大刀“当啷”落地。
“这回又如何?”
蔡团练羞愧地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我想扳个平手挽回点脸面你也不让。”
鬼兵们大笑:“原来这就是不输将军。”
刘知县长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詹碧云:“你们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