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冰雪舞收敛情绪离开了寝殿,发现冰寒淞和雪凉莞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门外,正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姨父姨妈,你们身上还有伤,怎么不回去休息?”“我们放心不下,就想以这种方式陪陪你。”“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这是哪儿的话?你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的。舞儿,今晚你要留在族内吗?”
“不了,眼下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了,冰雪族就交给姨父姨妈了,我得回寂沕看看他们俩的情况。”“好,都依你。”
“走之前,有件事想问。”“你说。”
“关于当年那两个所谓的神秘人,你们知道的有多少?若不是他们害我们分离,或许我和父王母后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请姨夫姨妈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冰寒淞仔细回想:“当时主要参与的是哥和嫂子,我和凉莞只了解个大概。好像其中一个是姓晨吧?叫......叫晨斡!因为是我向朝夕一族确认过有此族人的。至于另一位,知道的信息更少了,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
雪凉莞点头:“对,她不总露面,都是晨斡在和我们沟通,现在想来真是荒谬,我们当时怎么就急病乱投医信了他们。你在雪山失踪后我们立刻联系这二人,结果朝夕一族告诉我们,早在你被送到雪山后没几年他们就离开了,至今不知所踪。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晨斡......冰雪舞暗自记下这个名字,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冰雪舞回到寂沕,一直留神门外动静的寂沕众人跑了出来,可看到了冰雪舞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死亡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
冰雪舞摇头:“不用安慰我,都回去吧。南薰,潇源呢?”
雪南薰哽咽道:“潇源自从得知消息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谁叫也不理。”“知道了,我去看看。”
冰雪舞没有敲门,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缩在角落埋着头的冰潇源,疲倦地道:“潇源,我很累,也没有心情哄你,所以我们就各自调整吧。等冰雪族好转了,我会让你回去祭拜的。父王和母后说以后就剩我们姐弟俩了,要好好生活,照顾彼此。所以,我允许你现在处于这种悲痛的情绪,但要尽快走出来,未来的日子要过下去,冰雪族的仇,还等着报。”
末了,她补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分清事理,有些血缘关系是无力改变的。血戎无恶不赦,该杀,但不该迁怒心爱之人,最后会伤了自己。”
说罢,她转身离开。
冰雪舞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上,直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突然翻窗去了后花园。
血逸幽蹲在地上,懊恼心烦地抓着头发,背后响起声音:“血逸幽,你够了没有?”
血逸幽猛然站起回身:“冰、冰儿......”
“你在这里徘徊了半个时辰,如果我不来叫你,你打算就这样待一宿吗?”“不是的,我......”“别在这里说话,跟我回去。”
冰雪舞带头往寝殿走,血逸幽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黯淡地跟着她走了。
冰雪舞坐回床上,血逸幽老老实实地站在她面前。
她看着血逸幽,半晌道:“你知道三族带兵来冰雪族后,其实你也来了吧?有一瞬间,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附近,可是你不敢露面。就像刚刚,明明来了,宁愿在外徘徊,也不进来。血逸幽,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血逸幽生涩开口:“......原因,不是很明显吗?”“我想听你说出来。”
“......若不是血族率三族攻打,冰雪族就不会落如此境地,你的父母也不会......”
冰雪舞闭了闭眼:“你有跟着一起攻打吗?”
“那是你的家族你的亲人我怎么会!我这辈子不会像他们一样伤害无辜者的!”
“好,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挑明了说吧。血逸幽,你我决定相爱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已经做好了面对许多超乎寻常事的准备。我们站在了一起,却不代表我们身后的家族也站在了一起,所以伤亡随时会发生,如果我们因生死而要去连带着记恨对方,那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掰开来算。有一点你放心,在我这里,血族是血族,血戎是血戎,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血戎是你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了解你,知道你的痛苦,清楚你跟他不是一类人,因此我不会牵连你,但是......”
冰雪舞眼神坚定认真地盯着血逸幽:“血戎杀了我的爷爷,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我今生势必要杀了他!若那时你敢插手帮他,我冰雪舞与你只剩下一种关系,那便是仇敌。血逸幽,这是我对你的警告,你明白吗?”
血逸幽同样认真坚定地看着她,道:“我明白,你放心,我绝不会插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冰雪舞咬了咬嘴角,点头道:“好,我信你,逸幽,我信你。”
血逸幽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冰儿,哭出来吧,你从来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装坚强的,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难过。”
冰雪舞强装一整天的面具终于脆弱地碎裂开,她埋在血逸幽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该走的,他们那么用心地准备生辰礼,我不敢想他们知道我跑了的时候会有多伤心......我、我还看到了我母后的日记,她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好不容易见到我了,我却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婳婳说得对,有些痛苦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现在我懂了,可他们都已经死、死了......”
血逸幽紧紧地抱着她,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这是他爱人的双亲,他怎能不会跟着心痛?
可眼下再多安慰的话都过于苍白,他只能陪着她,一起承受着这份痛哭,聆听她的悲伤。
冰雪舞太累了,没多久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靠在血逸幽怀里,低声道:“我这人从不轻易说对不起,因为我觉得我不欠谁的,凭什么要道歉。可今日,我却对父王母后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却还是觉得不够多。这辈子我们之间的遗憾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永远都无法弥补了。我现在感觉很迷茫,曾经我以为不会再拥有情感,会成为一个毫无牵挂的强者。可这一年多以来,我接二连三获得了友情,爱情,亲情,我不再无牵挂,却变得脆弱善感,有了软肋。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我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是好的,冰儿,你与之前相比,更有活气了。收获爱是好事,它的确成了你的软肋,却也化成了你的盔甲,别惧怕它。人活一世,不体验七情六欲,怎么能算是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呢?所以啊,勇敢地去接受爱吧。”
冰雪舞点头同意,血逸幽抚着她的长发,问道:“冰儿,你如今的变化是魅元素回来了吗?它和冰元素共存你体内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彼岸石解开了我体内的一层封印,我也没想到会使我的冰魅元素达到平衡。如今的模样你看见了,左半边的瞳孔和头发依旧保持着蓝色,掌控着冰元素。右半边的瞳孔和头发重新变回粉色,掌控着魅元素。两种元素的交界处,我能感觉到有一层微妙的力量,平衡着左右,让冰魅元素能共同存在,同时修为也得到了加强。”
血逸幽开玩笑道:“这么说你很快就要突破到融阴阳了?那我会不会借修为同步的光也突破一下?”
“很有可能,毕竟我这么厉害,带飞一个你绰绰有余。”
“确实厉害,能同时操控冰、雪、魅三种元素的人,全异界除你外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
“所以我怎会白白浪费这天赋?眼下除了继续修炼,我还要调查很多事情,其中一件,需要你来帮我。”“什么事?”
“冰雪族的暗道,十余年不曾被人发现,别说外人,连族内人都疏忽了,才酿下今日大祸。我不相信血族是机缘巧合下知道暗道的存在,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人暗中把秘密泄露出去的。我想让你在血族摸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帮我一起揪出告密者。”
“好,我帮你。不过既是秘密,知道的人定是少之又少,你要不要想想在知情人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冰雪舞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知道的只有我这几个朋友,他们没有理由害我。应该另有其人,还需你去打听一下。”“行,我会去调查的。”
血逸幽陪了冰雪舞半宿,后来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让她去睡觉。
冰雪舞拗不过,只得躺下。
不过她让血逸幽明晚如果有空还来陪陪她,最好把血筝灵带上,她觉得冰潇源现在的状态也需要人来陪伴。
血逸幽一一答应,把冰雪舞哄睡着后,才趁着茫茫夜色离去了。
白日,冰雪舞醒来后用魅元素重新解封了腓素鞭和凰浴弓,腓素苏醒后更是激动地幻化出虚影围绕在冰雪舞身边上蹿下跳。
它细细打量道:“天哪,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变化这么大?”“什么变化?”
“极寒之域初见时你处处透露着一股疏离感,就差把生人勿进写在脸上了。可我现在看着,眼中多了情绪的波动,变得生动,也更有人情味了。”
“这段时日经历过生离死别,世间情爱,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心境有了变化啊,是正常的。”
“等等,情爱?什么情况,你在我沉睡的时候还有了爱情?没想到你这么冷冰冰的人竟被人给拿下了,那人是谁啊,真够厉害的。”
“你倒是会抓重点,醒来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我头疼,我这些法器里,数你最聒噪。”
“没办法,谁叫我是神兽腓腓生灵炼化而成,灵性自然是你所有法器里最强的。”
“冰乐陪伴我的年头可比你久得多,它的灵性不见得比你少。”
“切,真够偏心的,罢了罢了,本神兽要继续休养生息了,你就和你的冰乐交流去吧。”
腓素的虚影消散回到了腓素鞭,冰雪舞刚把法器收起,就听有人敲门。
“谁?”“主人,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冰雪贝探头进来。
冰雪舞招了招手:“站在门口做什么,有事就进来。”
冰雪贝小跑过来趴在冰雪舞的床边,眼巴巴地瞧着她:“其实没什么事的,碧璇他们想来看看你,被羽辰拦住了,说人太多会叫你心累,南薰和潇源也因伤心一直消沉。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跑来,想看看主人。”
冰雪舞勉强笑笑:“傻丫头,实在担心的话来便来了,何须偷偷地来。”
“就是怕会做错什么事,惹主人不开心。”
冰雪舞心中觉得有点莫名的奇怪:“你我生活相处的时间最久,熟悉我的脾性,怎会惹我不开心?这些是什么傻话,听着都生分了。”
冰雪贝低下头:“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主人,我只是想关心你。”
冰雪舞看着冰雪贝,脑中突然想起血逸幽的话,知情人......
等她反应过来,话已问出了口:“雪贝,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一直都待在寂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