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淼憋着气呢,故意不跟他说话,可是那个家伙好像是跟她作对一样,也不打算跟她解释解释,只眯着眼睛假寐。
讨厌的家伙!
她扫了他一眼,无意中看到输液管里有一段空气正顺着管子往下走,她当即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输液管的下端,然后把开关关上。
这个年代的输液器不像现代那么先进,有排气阀,都需要人工排气,有时候护士操作不熟练,或者赶时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点点空气是可以在血管被分解成小分子,但是这么一大段可就不行了。
何臻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停地用手指去弹输液管,剧烈的震荡下空气被分解成一个个小气泡纷纷往上走。
何淼淼耐心地弹了好一会,直到管子里头的空气都没有了,她又将滴壶下方的管子弯折起来捏了一下滴壶,滴壶里的空气在密封的环境下只得往上走,然后松手后补液又因为重力和压强的原因往下滴,直到液体充满半个滴壶,她才将开关打开,还上下滑动着调节滴速。
她行云流水般的一顿操作,看得何臻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么熟练的动作,得练过多久啊?
不等他开口,何淼淼又扫了一眼他手背扎针的地方,交代他不要动,转身出了病房。
没一会她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医用胶带,她坐到床边仔仔细细地给他贴好了输液管,防止他不小心把针头扯下来。
做好了这一切,何淼淼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先发制人,“何繁盛小时候吊针打多了,每次他好动搞掉了胶带都是我给他贴好的。”
这个解释好像蛮合理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她都这么说了,何臻心里的疑惑也消解了,看她生着气还这般关心自己,突然有些内疚昨晚爬她床了。
十四岁正是青春的年纪,她一个小女生肯定也很爱面子,被人撞见自己跟个男生抱在一张床上睡觉,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
他试探地捏了捏她的手,说:“你昨晚做噩梦了,我才想着……”
“行了,睡你的觉吧!”她压根不想听何臻辩解,一下就撒开他的手,又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哗啦一声扯上帘子。
何臻一脸无奈,她居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孔子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没一会儿先前的护士姐姐又来了,她推着一辆小推车来到何淼淼的床边,又把门关好,帘子拉严实才让何淼淼把衣服脱下来。
何淼淼也不扭捏,直接解下胸前三四个扣子把衣领往下拉露出后背。
一看到她脖颈和后背密密麻麻的伤口,护士姐姐都不禁倒吸一口气,除了大大小小的抓痕,她身上还有好多淤青呢,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痛吗?!”护士姐姐关心地问。
“不痛。”经过一夜的愈合,大部分伤口都结痂了,冰冰凉凉的碘伏粘在伤口上几乎没有什么痛感,不像昨天那么难受。
“唉,你都遇上些什么人了,下这么重的手……”
何淼淼沉默着没有接话。
帘子后听到两人说话的何臻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想看一下淼淼的伤。他醒来后她一直穿着带衣领的衬衫,遮得严严实实,他便以为她只伤在脸上。
药还没擦多久,走廊外就有人在喊抢救了,护士姐姐见状也是心急,就说等会再过来给她上完药,何淼淼干脆让她把东西留下,她自己把够得着的地方先擦了。
护士姐姐也就同意了,走的时候给她把门带好。
没了外人,何臻还是按耐不住撩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他就再也不能平静下来,捏起拳头就砸在床头柜上——
那些杀千刀的混蛋!!
突如其来砰地一声,何淼淼被吓了一跳,拢了一下衣服就撩开一条小缝看向何臻,“你干什么?!别吓人行吗?”
“淼淼,你让我仔细看一下你后背的伤口。”这家伙说着又要翻身下床。
何淼淼急了,连忙将扣子扣好,还把棉被扯到下巴处。
何臻见她这副防备的模样又气又好笑,“我不看一眼我不放心。”
“看什么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说着她又把棉被往上拉了拉,把鼻子都遮住了,“看了又能怎样?何臻你不懂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有多苛刻。我给你看了,别人会骂我淫荡、骂我下贱,你一个男的,最多说你是个流氓,我不想变成别人口中的第二个冯敏。”
她的一番话终于让何臻明白,适当地保持距离也是对淼淼的一种保护。
流言蜚语毁人无形,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好好体验一下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在不适当的时候做不适当的事,只会让别人诟病她、谴责她离经叛道。
是他太心急了,他的占有欲太强,许多时候并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淼淼,我懂了。”
中午时分,梁小娥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得知隔壁病床的男同学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身受重伤,千恩万谢了一番,又好一阵嘘寒问暖。
一下子得了何淼淼母亲的青眼,何臻心里别提多爽了。
吃过午饭,梁小娥就给何淼淼办了出院,医生说她没有大碍,好好回去养伤就行。
至于何臻,怕是没一头半个月出不来了。唉,大喜过后又是失望。
何淼淼回家后废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老奶,这个小老太太看见她脸上的伤心疼坏了,一直喊着要去把阿辉他家的门砸个稀巴烂。
她听了差点笑出来,心想这门终究是承受了太多啊!
怕老奶情绪激动对血压不好,何淼淼亲自把她哄到床上去睡个午觉,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弟弟何繁盛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看。
“怎么?我吓到你了?”她捏了一下他的脸。
“姐,你被人打成这样,姐夫他不知道吗?”小屁孩又是语出惊人。
何淼淼立马精准地捂住他的嘴,眼珠子咕噜一转,提着他就上楼。
房门一关,何繁盛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我警告你啊,不要再叫何臻做姐夫,老娘我还没嫁人呢!”
“没嫁人也能叫姐夫啊……阿森他爸妈没结婚,人家也喊妈呀。”
何淼淼额头上三道黑线,简直无语死了,“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何繁盛被这母老虎吼得有些害怕,但是还在死鸭子嘴硬。
“哎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让你不要喊姐夫你听进去没?”何淼淼被这榆木脑袋气得声调都提高了两档,捏着拳头放在他鼻子前头,“要是被爸妈老奶听见了,我将你打成我现在这个样儿!”
何繁盛被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出,嘴里还高喊着“杀人了”。
她被气得七窍生烟,差点享年十四岁。
傍晚,同村的阿辉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地上门了,明面上是来求情的,实际上是道德绑架。
家里没有一个男人,何淼淼直觉不妙,偷偷给她同族的远房堂哥打了电话。
等何淼淼下了楼,阿辉的爹妈爷奶全一通跪在地上了,嚎的嚎、哭的哭,引得半个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阿辉的二姐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肘,满脸的不屑。
阿辉的母亲一看见何淼淼,上来就抱住她的腿哭,“淼淼啊!是婶儿对不住你!我没有教好儿子,叫他随便听了别人的唆摆!阿辉他心地不坏的,他就是太讲义气了才会答应给人帮忙的,他不知道是要干坏事的!”
看看,这一家子都是厉害的角色,一顿巧簧如舌之下,阿辉的罪行就洗得干干净净了,从带头的变成了凑数的。
“法律自有公正,你跪我也没有用。”何淼淼不卑不亢,冷冷哼道,“今天这么多叔伯兄弟在场,我也不怕坦白说,你家阿辉在这件事里是主谋,那六个流氓是他带来的,这个你不用狡辩。我同学为了救我被他一棍子打在脑袋上,那棍子上有他的指纹,这个你是赖不掉的。至于你口口声声说你家阿辉心地不坏……哪有心地不坏的男孩子半夜窜到女生宿舍去,还叫校长抓住了开除出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