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饿?我再去将饭食热过一遍。”祁念笑扶着她的膝盖站起身,关切问道。
“不要,”见他要动身往外走,祁寒赶忙揪住他的袖口,“我太累了,想简单濯洗一下便睡觉了……”
温热的掌心轻抚她的发顶,“那我去烧些热水。”
“哎,佑之,”她忽然叫住他,“大漠缺水,你少打些,莫要浪费。”
“遵命,夫人。”他似是心情大好,冲她展颜一笑,眼波温柔至极。
“祁佑之!我们还没成婚呢!”祁寒柳眉倒竖,伸手抓起一旁的枕头砸向他。
却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某样熟悉的物件。
“怎么还留着它啊,”祁寒拾起那丑陋的香囊,拆开嗅了嗅,“里面的安神香气味都快散尽了,早没了药效罢。”
“你送的,我每夜枕着才踏实。”
祁念笑从地上捡起枕头放回榻上,又转身拿了角落里的木盆。
掀开帐帘,正欲往外走,他听到身后传来祁寒的嘟囔,“不打紧,等我们回家,我重新往里面填点香料就是了。”
……
盆中热水渐渐有些发凉。
祁念笑蹲在她身前,轻轻将她的双脚从盆中拿出,由布巾裹着搁在自己腿上,为她擦拭着水珠。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他们成婚后的生活,再平常不过的琐碎日常。
为她吹熄烛火后,祁念笑本打算将就着睡在地上。
却听得祁寒幽幽开口。
“上来吧,”她拍了拍床榻,“好好休息。”
……
黑夜中,祁念笑睁眼望着毡帐顶,仰躺了许久,心脏怦然直跳,不乏胆怯。
轻轻转过来,他侧卧在她身旁,纠结了好一会儿,适才嗫嚅着问。
“我可以……抱着你吗……不做别的,就抱一抱……”
她半阖着眸子,喉间“嗯”了一声。
既得应允,祁念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缓缓挪动着右臂,搭在她腰间,格外地谨小慎微。
“当心……别碰着伤口。”祁寒拖着软软的长音,嗔怪道。
“先前,我真以为我会死在沙漠里,真怕再也回不去家了,”他吻了吻她的眼睫,“见到你的那一刻,像是做梦一样——我以为你恨死我了,怎可能来到我眼前。”
“当然还在怨你,”祁寒有些懊恼地咬着下唇,“可一听说你有危难,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撑开困倦的双眸,喃喃道。
“一切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柔荑向上探去,抚摸着他的脸颊。
“脑子里只想着……”
清悦的嗓音如月光般缱绻柔和。
“快点到你身边来。”
祁念笑闻言,屈起食指刮在她鼻尖,满眼心疼道:“你还真不怕死啊。”
“不是不怕死。”
祁寒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即便是死,也要与你同葬一处。”
祁念笑愣愣地望了她许久,久到眼眶发干,喉咙亦酸涩无比。
“祁寒,我再也不要放开你了,”他紧紧圈着她的腰肢,委屈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脸颊轻蹭她的颈窝,“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黑暗中,祁念笑牵过她的手,牢牢按在了自己心口。
“这里一直都好疼啊,刀子绞一样,疼死了,”他哽咽着呢喃,却是突然傻笑两声,轻声道:“现在抱着你,就不疼了……”
——这里一直都好疼啊,刀子绞一样,疼死了。
——现在抱着你,就不疼了。
祁寒心尖蓦地一抽,忙轻拍他的后背,竟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在给“糍粑”顺毛一样。
……
一夜安眠。
祁寒睁眼时,率先看到的便是祁念笑精致无双的面容。
他还如昨夜入睡时那样侧躺着,单臂环拢着她,呼吸平而缓。
她仍顾忌他胳膊上的伤口,怕压到了,又怕他血液流动不畅,便小心地动了动,想悄悄帮他换个姿势。
却还是把他给唤醒了。
随着一声低吟,虚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
“真好,”他轻轻翘起嘴角,温柔的凤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闭眼前是你,睁眼后也是你。”
祁寒仰头,定定地端详片刻,认真道:“你好像,同从前不一样了。以往你在人前也会笑,但都带着疏离和矜漠,深不见底。现在不是了。”
“是啊,”他闭着眼,唇角几乎上扬到了耳根,拉着她的手扣在他胸膛,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一想着你,一看到你,这里便分外踏实……暖暖的,欢喜的,所有烦闷都烟消云散了。”
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的笑容,单纯而带了些许少年气,与他平素的矜贵淡漠大相径庭。
她简直爱极了他这副模样,便是用食指一下下戳着他,口中打趣道:“喂,祁佑之,你可是外面那帮兵士心中的‘苏鲁锭’,别笑得这般不值钱。”
“你才是。”
“啊?”祁寒懵懵地抬起眼帘。“我不值钱?”
但见祁念笑满面无奈,宠溺道,“我是说,你才是我的‘苏鲁锭’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我困陷于‘千棵树’,绝望濒死时,长生天赐给我的苏鲁锭,”他将双唇靠在她耳边,嗓音温润,吐息温热,“是我的神祇,我的信仰,我的勇气,我的力量……”
是庇佑我绝境逢生的唯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