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江怀离京了。
出城三十里，有一人在马上等他，隔的老远那人便喊他，江怀没应声，那人只好打马上前来。
“阿怀，听说北境严寒，你可带够了衣裳？”
江怀嗯了声，难得打眼仔细看了看萧晏，“你出宫来，不怕皇帝怪罪？”
莱州遇刺一事后，皇帝让萧慕和萧晏各自府中禁闭两月，现在还没到出来的时间呢！
萧晏闻言脸上暗了暗，还是强笑道：“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再打我？”
江怀不作声了，那年江怀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萧晏，他刚被皇帝抽了鞭子，衣服都破了，被几个小内监嘲笑……他自来是不受宠的。
“我是觉得没必要来送，最长不过半年我总能回来。”
他难得关心人，但还是又补充了一句，“离萧慕远一点，还有萧遇，也不是好东西。”
萧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担心什么，还以为是小时候呢？放心吧，现在他们都要脸呢。”
他说得风轻云淡，江怀却怒了，“萧晏，你是没有脾气吗？你好歹也是中宫所出，占着嫡子的名头，就任由那几个欺负？”
萧晏咧着的嘴角缓缓收了回去，看着远处，无奈道：“我告诉过你，那个位置，我没机会的。”
“谁说没机会？我可以帮你，还有魏家，还有王二…”
“阿怀！不要提那些。”
萧晏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
江家只能是持身中正的江家，魏家是自身难保的魏家，至于王家，则更不可能了。
“阿怀，你认识我时，我就是这样，我只想当个闲散的王爷，逍遥度日，难道这样不好吗？”
江怀抿着唇，拍马同他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不远处的车队这才跟上来，随他一道往北境方向去。
萧晏望着人群离去的方向，良久，才调转马头往回城的方向。
江怀从认识他不久，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不想当皇帝吗？
当了皇帝大概不会快乐到哪里去，可当不上皇帝却大概率会很痛苦，皇帝的儿子们从来不懂何为兄友弟恭，只有你死我活！
可是………萧晏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躲在皇后寝宫窗下听到的那些话，那时他才知道，为何皇帝从不喜欢他，也知道他这辈子都登不上那个位置的。
命运如此，何必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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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中秋过后，连着下了一月的雨，院子里的积水总是不干，到处都是湿湿的，同黄三娘约好去爬山的时日也一拖再拖。
巧秀从厨房端了桂花糕来，回来的时候淋了些雨，在廊下抖衣服上的雨沫子。
“哎，这天气可真烦人，一日得换两身衣裳，换下来也晾不干，穿在身上贴着肉渗得慌！”
谢宁取了一块桂花糕喂到嘴里，绵软香甜，“幸好我们早些日子摇了桂花，否则再晚几日，便吃不到桂花糕了。”
巧秀补充道：“还有桂花蜜呢！被雨淋过的桂花做出来不香，还容易坏。”
又说，“我们今年制的本来可以吃到明年去，结果被陈三公子要去两坛，大概勉强能挨到初夏去。”
巧秀很不满，谢宁送什么不好，非送桂花蜜，那桂花是她摇的，又清理了大半日，脖子都快断了，还有那蜂蜜，是他跑了几日街，亲自去蜂农家切的蜜回来，还被蜂蛰了手，所以那桂花蜜百金难买。
“怕什么，有你在，我们冬日可以来做梅花蜜……”
巧秀愣了愣，“啊？梅花还能做蜜啊？”
自然是可以的，前世谢兰教过她，提起梅花……倒让谢宁想起一茬事，前世她到了宛县三年后，正是梅花盛开时，她同谢兰出府摘了梅花回来，听谢璋几人提及北境战事，说匈奴声东击西，派军攻辽城，实则主力却往崾城去，城破后屠平民一万，魏铮带兵赶去，酣战半月才将匈奴驱逐出境，受了重伤。
梅花盛开，大概是在腊月，如今已经是九月了。
她原本想着明年春魏铮本来也会带兵回来，那时再向魏敞打听玉蟾真人的事儿，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到那会儿了。
她让庞四去给刘锜传话，约在百味居。
百味居是去年才在儋州开起来的酒楼，足足有三层，不仅装饰奢华，菜品美味，重要的是私密性好，楼内无大堂，一层只得几个房间，风格各不相同，每个房间有专门的人伺候，很受世家贵族喜爱，已经稳稳压了从前的仙味楼一头。
谢宁靠窗坐着，外面的雨可算停了。
等了没一会儿，有侍者引了刘锜进来，门稳稳关上，不闻外面的声音。
“这百味居如何？”刘锜刚坐下便问道。
谢宁点头，“甚是清静。”
刘锜自饮了盏茶，“庞三说，就算隔壁杀了人，我们也是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的。”
这一点谢宁是信的，方才隔壁有人，她来了半日一点音也没听着，她咬了一口糕点，有些诧异，想不到这里的糕点味道还不错。
“庞三叔真是厉害，两年就把百味居开到儋州来了。”
“那是自然，他若是不先把百味居开到儋州来，怎么好意思让姑娘你好好夸奖他呢”
谢宁忍笑，说起了正事。
刘锜听罢，沉思了片刻，“若真如姑娘说的，这事可了不得，可要想办法让京都那边的人知道？”
谢宁摇摇头，反问他，“这么多年，先生你是怎样看我的？”
刘锜注意到谢宁眼底的审视，可还是实诚道：“刘锜认为姑娘不是常人。”
这话说的过于刻板简单了，真实的想法大概是“不是人”吧！
“先生想想，如你这样不拘于世事的人有多少？你尚且如此想我，若是他人得知，只会打着降妖除魔的名头来寻个究竟。”
谢宁又说，“所以，匈奴要攻崾城的事，暂时不能传出去。别说我们不该知道，怕匈奴那边自己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刘锜心下明了，未来的事谁能说准呢，除了谢宁。
他深深看了一眼谢宁，才道：“不如我去一趟北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