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祈佑自怀中摸出一瓶药酒倒在手中,用内力使其发热,“你扶一下石桌。”
常鹤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但还是照做了。
只见於祁佑一只手托住她的脚掌一只手敷在她肿胀的脚踝,如果不扶一下石桌只怕会重心不稳向后栽去吧。
“哥哥,我好多了,没有那么痛了。”常鹤兰垂眸看着眼前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心里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虽然从前他们也是这般亲密无间,可如今自己已经嫁了人,还这个样子,便觉得有些奇怪……
於祈佑没有多言,替常鹤兰整理好鞋袜后,坐在常鹤兰身旁,将瓷瓶放在桌上,“方阳,将这个带给小莹,让她每天晚上都给自己主子敷一些。”
那个叫方阳的侍卫从暗处走出,拿了药瓶恭恭敬敬的鞠躬后便离开了。
“嗯……哥哥,我人就在这,为什么还要方阳跑一趟?还有,我那婢女叫莹儿,不叫小莹,哥哥怎么老是记不住。”
於祈佑从怀中再次掏出一个物件,是个很香的黑色木盒,“这个送你,打开看看。”
常鹤兰将盒子打开后香气更加浓烈了,里面躺着一个红褐色的方形玉佩,上面的花纹很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玉牌,因为颜色奇异,常鹤兰便想起了前两天在街上於祈佑指尖挂的玉佩,“哥哥,这不是你前两天佩戴的玉佩吗?”
“这是我在前不久偶然得来的,本想着我们一起离开的那天再送给你让你开心的,可是你说完你要嫁给沈康燚之后就跑了,我都没来得及送出手。”
“我不要,你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还有这些嫁妆,那么多的钱财,你都是怎么得来的,还有胭儿姐姐,她该不会把整个丝桐馆都给我了吧!?你们做事可真疯狂!”
於祁佑直接将玉佩挂在常鹤兰腰间,淡淡的开口道:“这玩意儿很香的,可以防毒虫,我一个大男人佩着它做甚?”仿佛他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
很香的玉……“不会是闻香玉吧?”那可是价值连城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宝物。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亲近於祈佑,鹤兰会上树。”
常鹤兰扯了扯嘴角,这人怎这般幼稚,“不要,这个太贵重了,你不适合佩戴,将来若有了心上人,可以送她嘛。”说着便将玉佩取下来还给他。
心上人?於祈佑神情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我这种人怎敢有心上人?怎好去耽误人家?”唯一一次鼓足勇气,要带你离开,却也被拒绝了。
“哥哥,你没事吧?你脸色有点……差。”
“没事。”
“那你为何要说这种话?是谁给你一顿贬低吗?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虽然自己觉得能忍则忍,可是哥哥的气不能忍,虽然常鹤兰人微言轻,但是自己嫁给沈康燚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一定要给哥哥出了这口……
“常君兰。”
这口什么?这口……恶气?
常鹤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为何会是自己的兄长?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哥哥,你确定说的是我兄长?”
“为何?那日你为何选择听你那个哥哥的嫁给沈康燚,而不是听我这个哥哥的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报仇的……为什么你还是没有……”没有选择我。
“哥哥,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母亲临终嘱咐我,一定要听兄长的话,所以我才……总之你不要生气了嘛!”常鹤兰这下明白了,原来哥哥生气是因为自己。
“既如此,我且问你如果我和常君兰一起掉进海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选择救谁?”
常鹤兰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为什么你们要去海里?都一起远离水边不好吗?”
“我再问你,如果我和沈康燚一起掉进海里你先救谁?”
常鹤兰无奈抱头,反问道:“如果我和你亲妹妹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你。”
“如果我和你未来妻子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你。”
常鹤兰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对,真的是无言以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道:“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选择了其中一人另一人就要去死诶。”
“难道不对吗?其一,我没有亲妹妹,现在也没有妻子;其二,你就站在我面前,我怎好弃你于不顾;其三,你确是我此生至为重要之人!
算了,逼你选择本来就是对你不公,现在这样也挺好,高老伯钱大叔还有邹大娘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大厅里等你合伙做生意呢!”
傍晚时分,常鹤兰疲惫不堪的躺在大床上,真的是好大一张床,自己呈‘大’字形躺开也很宽敞,自言自语道:“忙了一天了,好在一切都商量好了。”
随手拿来放在枕边的小本本,本子上面记着共经营了多少种类的产业,分别是谁负责,投入了多少人力财力,谁能拿到分红,又能拿到多少。心道:“高老伯和钱大叔一起主外,邹大娘主内,都是大风大浪过来的,遇事应当也能很好的应对,哥哥真会出主意,这下我便可以放心了。
只是胭儿姐姐的丝桐馆现在往来宾客渐少,虽然胭儿姐姐还是很美丽,前几年也当真是红极一时,可是如今二十又七的花魁娘子又能红多久?我一定要想个办法,不然胭儿姐姐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丝桐馆怕是要被其他馆所取代了。”
常鹤兰将本子放回枕边,继续思考人生,而本子旁边放置着一个黑色木盒。
“吱呀”一声,卧室房门被推开,常鹤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莹儿,不是和你说了嘛,今天不要打扰我思考大计,如果实在无事可做,便帮我把院子里的鹤望兰都浇浇水吧!”
来人并没有回话,仿佛一瞬间就在常鹤兰床前站定,待看清来人后,常鹤兰赶忙从床榻下来,站在床边,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仍伪装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在心底暗暗感叹:腿长走路是真快啊!
“世子爷安好。”
“嗯。”沈康燚拉过常鹤兰一起坐在了床缘,常鹤兰明显感觉床板好像下沉了一点。心里有些许不安,毕竟这才见过几次面啊!
“你在思考什么大计?”
“啊?”常鹤兰抬眸望向沈康燚,原本的剑眉凤眸在烛火的照映下竟平添了些许柔情,“回世子爷,没有,没有大计。”
沈康燚伸手要拉开常鹤兰的裤腿,刚看到白皙的脚踝,常鹤兰便一下子弹了起来,规矩站好,离床榻更远了些。
常鹤兰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世子这么晚来我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要和我行周公之礼吧?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要做什么来着?什么都不会啊我,我才刚及笄啊!
房间安静的近乎诡异,常鹤兰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但只有一声,还特别轻,又觉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愿意和你慢慢来的,听严妈妈说你前几日受了罚,今日又扭了脚,我刚刚只是想看一下你伤势如何了。”沈康燚淡淡的开口,不紧不慢,如果不看脸,会觉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公子,最要命的是声音也特别好听。
就很奇怪他和兄长要好,眉眼间也和兄长有几分相似(其实两人都只是剑眉而已),都怪兄长天天凶我,搞得我现在一看见剑眉就害怕。
“多谢世子爷挂怀,鹤兰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常鹤兰依然垂首立于原地,烛火暗淡,看不清她藏在两侧散落长发间的神情。沈康燚有些无奈的起身站在她面前,“现已入秋,以后就不要光脚站在地上了,你先回榻上,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俩人距离之近,近到常鹤兰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头顶。
常鹤兰闻言便乖乖爬回榻上,靠在床头用被子包裹着自己。
沈康燚笑着将被子从她身上扒下来,“虽已入秋,却也没有这么冷吧,人后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严妈妈说,这些天你都不曾见拨给你的四个丫鬟,也没有给她们赐名,甚至都没有见严妈妈,可是不太满意她们?”
常鹤兰摇了摇头,“回世子爷,她们都很好,只是妾在常府时便只有莹儿一个丫鬟,也用不到这么多的丫鬟。”
“莹儿既然是你的贴身丫鬟,想必感情也是非比寻常,自然比那些粗使丫鬟尊贵些,不如今天便给她们都赐了名,都进来吧。”
“妾,领命。”
随即站在门外的丫鬟便都走了进来,带头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应当就是所谓的严妈妈了吧。余下的丫鬟四人站成一排,这四人衣着样式包括发型皆一个样,个个都是容貌娇好身量纤长的美人,要非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只有衣服的颜色不同。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第二个的衣服颜色是色绿色,第三个是红色,最后一个则是白色。
严妈妈对着沈康燚福了一福身,道:“世子爷,侧妃,这四位便是新收进来的季节姑娘,还请侧妃赐名。”
“季节姑娘?想必便是春夏秋冬了吧,即如此,这四人名字便分别为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什么季节开什么样的花,世子觉得如何?”虽然名字取的还是有些潦草,但也比你的鹤兰楼和婉馨阁用心多了!
沈康燚点了点头以示可以,又对这四人道:“侧妃虽非正室,却也是你们真正的主子,莹儿姑娘是侧妃的贴身丫鬟,自然比你们尊贵,也自然使唤的了你们,倘若你们侍奉时有所不敬,冲撞了侧妃,就别怪本世子不留情面赶你出府,谁再敢留用便是与我沈康燚为敌。都听清楚了吗?”
一众丫鬟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答道:“奴婢领命”,给常鹤兰看着那叫一个心疼,沈康燚这说话的语气就仿佛是让人身处寒冬一般。
“听清楚了就都回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最重要的一点,侧妃如果出现任何情况,都要及时禀告于我,都下去吧。”
众人离开时还顺带把门关上了,房间又回到了诡异至极的安静氛围,常鹤兰不由得特别特别细微得叹了口气,却还是被沈康燚听见了,也是,在这般安静得环境下,哪怕掉根针都能听出来是从哪个方位掉下来的吧!
“怎么了?吓着你了吗?”
常鹤兰咽了咽口水,然后摇了摇头,“妾只是”觉得你有点不懂怜香惜玉,还有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呐。
“鹤兰,你我之间虽未行周公之礼,却也是拜过天地的,你别总是称自己妾,妾的,没人的时候你也可唤我夫君,夫妻之间何至于如此生分?”
“妾知道了。”
看着常鹤兰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沈康燚叹了口气道:“罢了,想必你一时也是改不过来的。明日我们要进宫一趟,南祁使臣明日要进宫面圣,促进两国关系。但使者来的是位公主,据说是南祁新王的心上人,男子陪伴有些许不便,所以皇爷爷有意让女眷陪同,这次两国的交流很是重要,鹤兰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这又不是什么秘辛,常鹤兰又怎会不知。宣朝前些年因为要平定江湖上的诸多风波,已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但如今仍有一些江湖门派自立为城,其中便有前些年搅得江湖血雨腥风的雷霆山庄,慕容城,冰弦宫,而近年又冒出一个九龙寨。
非是朝廷不斩草除根,而是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五大势力持平,维持着宣朝表面的繁盛。怀王沈怀之前段时间的要务便是出面荡平江湖中出现的任何一点涟漪。而南祁前几年皇室也出现不小的动荡,目前两国选择友好往来,互帮互助,一起休养生息,友好互助,以防止其他邦国乘虚而入,是最明智的选择。
“妾,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
“嗯,宫里人多眼杂,要当心别被揪出错处即可,特别当心宁王府的人。”
都知道当今圣上已年近花甲,有意立储,圣上特别中意怀王与宁王二人,在这二人之间摇摆不定,以至于一直不曾立储,两国交好这件大事自然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妾记住了。”
“那便早些休息吧,庭中的鹤望兰,被你养的真好。鹤兰,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