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乔岱看向玉淑仪的眼神中又带上了几分钦佩,她觉着玉淑仪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胜过大多人了。
玉淑仪年幼时外祖家那边曾闹过饥荒,她亲眼见过饥荒闹死不少的人,一个个躺在路边就那么死去了,同她一样大的女孩儿却瘦弱的让人害怕。
这般凄楚惨状被印在玉淑仪脑海中,因此她虽出身高门,却也能理解下层那些百姓的苦楚。
她就此分外看不上那些不靠自己努力,反倒要凭歪门邪道去抢掠曾经和自己一般无辜百姓的人。
乔岱也是唏嘘不已;“只盼着朝廷能解决好此事。”
“还有一事。”玉淑仪顿了顿,半眯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据说下个月虞国储君到访,上供节礼,进献美人。”
乔岱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追问道:“陛下答应了?”
近年来虞国内乱不止,国力势微,但十几年前也是可与大朝匹敌的存在,李政自然不会小觑,两国休战多年,表面上一直以邦礼相交,这美人送来送去也是常事。
唯一特殊的是,这是李政登基后虞国第一次向他进献美人。
玉淑仪搓了搓手指,又拿起帕子在手上轻轻磨着,“自然是同意了,一对皇族的宗室姐妹花呢,据说美貌不可方物,下个月就会被晋升美人。对方千里迢迢将人送过来,陛下哪有拒绝的道理。”
其实此前虞国也曾派人来试探过李政的口风,想要派出虞国最受宠爱的公主与这位大朝国的年轻帝王联姻。
只是那时李政专心国事,且后宫充盈,虞国公主的身份入了他的后宫又不能低,李政嫌麻烦,索性拒绝了对方。
虞国只得放弃,退而求其次让储君带了两位貌美的宗室之女进献给李政,这回不过是两个寻常女子,李政不好再拒绝第二次便点头同意了。
乔岱知道这是两国国事使然,陛下收了再合理不过,亦不认为来两个外邦女子就能动摇自己,只是知道被进献的是一对姐妹时心底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姐妹······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和淑妃。
玉淑仪却误以为她是在担忧会被两个外邦女子分走陛下的宠爱。
玉淑仪娇媚地扑哧一声,莞尔安慰:“妹妹可不要胡想。什么美貌不可方物,要我说呀,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妹妹你之容颜,虞国不过蛮夷之地,能找出什么样的美人?”
玉淑仪倒不全是劝慰,也是实话实说,她实在不能理解乔岱这般容貌和才情,往日怎会籍籍无名,不为多数人所知。
乔岱怔愣一瞬,随即温柔回笑。知道自己是被误会了,却没想着解释,毕竟于她来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姐姐放心,妹妹别无所长,对容貌却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乔岱回道。
果然,不过两日皇后便在请安时同众人说了这件事。
警示众人,人毕竟是虞国来的贵女,众位妃嫔身为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要以身作则,懂礼数,明待客之道,要尽显我大朝国的大国风范。
总之便是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我们大朝的脸面,丢陛下的脸面。
不过这些不过都是面子上的话,妃嫔们实则心中不屑。
虞国地处漠北,在众人看来是蛮夷之地,民风彪悍,如何能让她们与这些人谈“礼数”呢?
紧密锣鼓的乡试结束,考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中出来,神情看上去都萎靡不堪,有的更是直接趴了下去。
乔恒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门口,望着天上高高悬挂的艳阳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抬起手微微遮住眼睛方才缓缓适应下来。
考试结束,乔恒心中终于泄了口气。
过程还算顺利,试题也与他此前所想的大差不差,至少榜上有名是有望的,只是不知能否拔得头筹。
这时书童何术看见他了,连忙跑上来扶住他,慢慢往马车边上走。
“公子,不要紧吧?”何术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视线落在乔恒苍白的脸上,不禁担忧道。
“无碍。”乔恒摇了摇头。
他边走边伸手接过帕子捂住口鼻,这帕子用安神静心的香薰过,此时淡淡的清香飘进鼻中,乔恒紧绷过后疲虚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心也凝静不少。
走完一场乡试,耗费心神不说,环境也十分不易,他如今能整洁地出来已是不错。
出来的学子无不是发丝缭乱,脚步虚浮且眼神呆滞,生怕自己身上的异味被他人闻见,纷纷逃似地离开了考场。
余书林此刻也狼狈走出,他嘴唇泛白,眼底却溢着欣喜之色。
这三场试他一鼓作气,下笔亦不曾出错,更令他惊喜的是自己竟真押到了题!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此次乡试,他必能一举夺下!
余书林抑住嘴角的弧度平复下情绪,敛眉出门,走到路口时却觉得后背像被什么木头桩子狠狠撞了一下,他本就瘦弱,这一撞又在背后,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痛叫一声趴在地上了。
被撞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余书林抬眼一瞧这才发现是自己撞到人家马车的后梁上了。
马车调转方向时,何术和乔恒先是感受到车身一震,随即听到一声惊呼,何术得到示意连忙下车查看,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的余书林。
何术心里咯噔一下,慌张地上前扶起余书林:“公子你没事儿吧,是否撞伤哪里了?马车掉头未曾注意到公子在后面,真是对不住了。”
余书林被何术搀扶起来,闻言连忙摇头摆手,“无碍无碍,是我自己撞上去的,还要怪我惊扰了你们。”
确实是他自己没认真看,这么大一辆马车横在这里也未看到,这马车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要是对方和自己追究起来才是遭殃。
何术回忆起对方的吃痛声,再看这位公子这么瘦弱的身板,觉得一定是被撞的不轻。何术自认不小心给公子惹了祸,心中难免有些慌张。
“可是我看公子伤的不轻,也是我驾车不当,不若我带公子去医馆瞧瞧吧。”
余书林见他这般体贴,心中愧疚感更甚,勉强挺直身子僵硬地道:“不必不必,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还是不要耽误你们了。”
那梁木沉实,被撞的那一下余书林确实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但这会儿已然缓过劲来,除了些许钝痛外并无大碍。
何况是自己不长眼撞上去的,人家没计较便不错了,哪里还敢麻烦对方为自己看这点小伤。
“怎么了,可是这位公子伤到了?”
不待两人多说,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二人的耳畔响起,二人望去却是迎面走来一位风姿翩翩的少年郎君。
余书林一怔,居然是他前几日看到的那位公子。
“公子。”何术侧开身子恭声喊。
乔恒听到车外的动静便决定下来看看。眼前被撞的青年明显年长于自己,只是不仅身量比自己矮上许多,看上去也十分瘦小。
乔恒皱眉,担忧问:“在下乔恒,这位兄台的身子可有大碍?马车无意冲撞到兄台,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