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林眉头一跳,即刻礼貌回道:“在下余书林,这厢有礼了 。”
“乔公子,我真的无碍,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上去,应该是我向公子赔礼才是。乔公子大度宽仁,不计较我之过失,余已是感激不尽又哪里能再打扰。”
余书林再度摇摇头,他倒是怕这位乔公子非要负责。
乔恒点头,知道这位公子应该是真的无碍,只是不管是为君子之道还是侯府脸面,他都不能这般轻易了结,于是拱了拱手,温声道:
“兄台明理,我等便暂且不论是谁之对错,只是毕竟是我这车撞了人,身子要紧,兄台就不要客气了。”
“不若这样,”看着余书林一脸惶恐的模样,乔恒语气顿了顿,“我这里有一些银两,不多,余兄若是不介意便拿着去医馆看看,又或买点伤药也好,总归收下乔某的一片补偿之心才是。”
一旁的何术会意,忙从囊袋内掏出二两银子往余书林手里塞:“是啊,还请这位公子你一定收下,好歹遂了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
余书林眼皮跳的厉害,烫手似的忙将银两塞回何术手中,“这怎么能行,君子不取嗟来之财,何况这也太多了!”
二两银子,是他全家半年勤勤恳恳也不一定攒的到,足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了,更遑论他这种家中贫乏的。
“要的。”乔恒声如温玉,明明是还显稚嫩的面庞却透着一股成熟稳重,叫人打心底里信服。
“余兄同我一样来参加乡试,却偏偏还叫乔某的车撞上了,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乔某欣赏余兄谨守君子之道,也希望余兄卖某一个面子,毕竟身子重要,不要留下隐患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术也在一旁扇风,将银两又塞回余书林手中,强硬的不容他再拒绝。
余书林眼底浮上一抹无措,顿了顿缓缓开口道:“多谢公子体贴,但二两银还是太多了,余某实在受不起。”说着将手心摊开,欲将银子还给何术。
乔恒抬眼笑着按住余书林的手,“这简单,那余兄便留下一两银子,也足够去医馆好好瞧瞧了。”
最终,余书林实在推脱不得只能收下,对乔恒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能感受出来这位乔公子并非向他炫耀又或是可怜他,只是觉得君子之道因果有常,一定要对被撞的自己负责才是。
乡试结束,靖远侯应当在府中等着问话,乔恒不好多留只能拱手作别:“家中还有事,余兄,某便在此别过,望后会有期。”
余书林也作揖告别,挺着僵硬的身子望着马车扬尘而去,心中慨叹京城的大家公子竟是如此风范。
旁边有两个围观已久的书生见马车驰远,连忙兴奋地上前围住余书林。
其中一个书生兴奋地拍了拍余书林的肩,揶揄道:“这位兄台你可以啊,这就搭上了一条大船!”
另外一人却摆摆手,不赞同道:“这位也算不上大船吧······不过能结交乔二公子,这位兄弟,你今日这一撞也撞的值了!”
余书林先是被二人吓得顿住,不明所以问:“什么乔二公子?”
书生瞪大眼睛,惊呼道:“你竟不知?连神童之名的乔二都不知么?!”
余书林讷讷摇头,他隐约猜到这二人说的是刚刚那位乔公子,只是不清楚他们话中何意。
另一书生也略微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余书林这般打扮看也知道家中不容易,估计是哪个小地方来的,没听过京城贵公子的名实乃正常。
于是好心解释道:“就刚才那位,乔二公子,乃是靖远侯的二公子,虽说是庶出却很得靖远侯看重。如今陛下身边最受宠的娘娘便是二公子亲姐。”
方才惊讶的书生也补充:“况且二公子才学出众,不到十四便连中三元,乃是京城最为出名的神童,按说你与他同批考试,早该听过他的大名才是。”
“是啊,不过二公子寡众少出,你竟能与之说上话,真是可贵。”
二人还在侃侃而谈二公子如何如何,却不觉余书林已然怔住。
乔公子······小三元?!
从两人话中反应过来的余书林先是愣住,随即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方才自己竟同靖远侯的公子说上话了?
他出生乡野,此前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老爷,靖远侯对他来说也不亚于见到皇帝,猜到乔公子家中富贵,不想竟是如此贵门!
考上秀才之后他虽嘴上谦恭,心底却自命不凡,想着来日也能到京城那等雍贵之地闯出一番天地,届时便能给他爹娘和阿姐长脸,叫嘲笑他家的村里人好好看看他爹娘们供他读书是有用的!
可是那位乔公子,生来就站在了他一生都不敢岂及的位置,出身显贵不说,才学竟也那般出众,他如今十八能考中秀才已是惊喜,可乔公子不到十四便已是小三元,这如何能比?
可回想起对方此前的风范,心底便如何也生不出一丝妒忌。
余书林的喉咙仿若被哽住,张口却发觉说不出话来,只得将心底的那点苦涩吞咽下去。
······
乔恒马不停蹄地赶回侯府,想起自己自己不洁的样子便先回了屋中沐浴一番,梳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俊朗清风的模样。
何术过来回话,说侯爷让他梳洗好后便去书房见他。
乔恒到时靖远侯显然已经等候许久,见他进来浑浊的老眼一亮,上前扶起乔恒问:“你觉得如何?”
靖远侯回来时看到沿街不少从考场回来的考生们都在哀声叹气,神情落寞,想来是考的不好,也兴许是今年的试题出的实在难,心底便不禁也有些担心乔恒能否拿下。
乔恒沉吟片刻,回道:“儿觉得尚可,只是不知能名列多少。”
见他如此,靖远侯便放心了,看乔恒如此可见是底气十足,便伸手拍拍乔恒的肩膀劝慰:“乡试人才济济,能够榜上有名便不错了,倒也不必太苛求。”
乔恒点头。
“你心中有数就好。”靖远侯想起一事,叹了口气,话头一转又道:“还有一事,想来你还不知。”
“两日前你外祖家来的人,说是你祖母病重,恐怕没几个月了······”
闻言,乔恒心头猛然一滞,霎那间五味成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靖远侯看他眼眶微红,顿了顿,接着说,“只是你这几日忙于考试,我便未将此事告知与你,如今考完了,便去跟前尽尽孝吧。”
“等会儿去拜见拜见你母亲,她会帮你安排好的。”
良久,乔恒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恭身道:“儿知道了,多谢父亲恩典。”
靖远侯又叹了声气:“也是本侯的错,此前念着你小没顾及过那边,好在你姐姐进宫前已去尽过孝,你这次回去,也算是对她老人家的一点宽慰吧。”
“去罢,若能见到便好好陪着。”
乔恒点点头,随即又拖着僵硬的身子去见了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