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日埋头读书,乔恒这样的小少爷他是第一次见。
视线描摹着对方身上的锦衣华服和身边簇拥的下人,余书林心底渴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羡慕之情。
倘若自己也有这般条件,这些年也不必过得如此蹉跎不堪。
乔恒已非第一次应试,加之长大成熟了许多,乡试的场面还唬不住他。
待搜查结束,乔恒深吸一口气接着走进考场。
此次乡试,他势在必得。
这样大的日子乔岱自然也记得。
她没有往日放榜时激动,只是想起乔恒小时候参加府试回来后小脸惨白,呕吐不止,大病了一场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京城内乡试的条件自然会比地州上的条件好上许多,只是考试历时三天三场,参考者凡坐卧、写作、饮食、大小便都只能在这一小天地之内。
何况八月天气炎灼,日间烈日蒸熏,又加以烧饭的炉火灼烤,小巷内更觉闷热;而夜间,号房外则长巷一条,风雨难蔽,比外间更冷。
因此常有人形容这科考是“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
“公子可不似一般学子只知道埋头读书,”惜竹笑道,“为了不给主子操心,总找时间可劲儿锻炼着呢。”
乔岱叹了口气:“也罢,读书人的苦也不是一般人吃得了的,能实实在在咽下去方才能有出头之日。”
这八月考试,九月才能放榜,真正令人激动的日子还得观望一阵。
近来前朝动荡,后宫倒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林才人的肚皮眼瞅着越来越大了,众人盯着她那肚皮的形状,私下都暗传指不定是双胎,猜测不断。
乔岱可不管她生的什么,公主也好皇子也罢,总之对于揽月阁来说林才人这一胎能顺利生下是最好的。
就连与之不对付的丽嫔现在都不得不避让,特意额外找了人去服侍,至于林才人用不用就不知道了,只表面上做足功夫即可。
午后,乔岱闲来无事便带着书册去了玉淑仪的丰乐宫。
丰乐宫原先也有三位主子住着,玉淑仪是主位,另外还有一个美人和一个才人,可惜那才人没住进来多久就暴病而亡,另一个美人是重臣之女,当时也有些小恩小宠,嫌旁边死了人晦气央求着皇帝给她换了住处。
自此,整个丰乐宫便只剩玉淑仪一位主子。
而玉淑仪住的瑶台阁是她当初自己选的,乔岱初来时便觉得清幽非常,如此环境,住久了难免会觉得寂寞,难怪玉淑仪老是往她的揽月阁跑。
“妹妹来啦,快进来。”
玉淑仪对乔岱的到来很是欢喜,甚至亲自出门迎接,毕竟在后宫中许久难得遇到这般投心的人,两人常常能聊上许久。
“之前听说姐姐身子有些不适,近来可好些了?”乔岱坐下后问她。
“早些就好了。”玉淑仪不在意地笑了笑,提起紫砂壶亲自给乔岱掌了杯茶,“不过是入秋了有些咳喘,早好了,偏是玉茗那丫头小题大做,非逮着我喝那哭兮兮的药。”
玉茗是玉淑仪从小姐时便带在身边侍候的婢女,同玉淑仪的情谊也不比乔岱与惜竹惜月之间的少。
玉淑仪嘴上说着嫌弃,实际心底还是欢喜这种有人管着自己的、关心自己的感觉。
乔岱捏起杯抿了一口茶,贡茶的清香霎时间溢满唇齿,令人回味无穷。
“所谓良药苦口,这深秋伤肺伤寒,防着些总没错的。”乔岱对自己的身体向来是爱惜,不愿自己在这些小痛小病上吃亏,见玉淑仪不甚在意便也想着提上一嘴。
“我在家中时,原先有个服侍主母的婆子就是不时便咳上两声,拖了许久也未曾重视,谁知最后咳血不止。”
“找大夫看了才知道,那是积劳积寒太久,伤了肺脾和肾气,可这婆子时间拖得久,又不肯在药上花钱,病气蚀身,早已无药可医。”
说完乔岱见玉淑仪瞪大着眼睛看她,眼底还透着心虚,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便故意用略夸张的语气道:
“可怜见的,原是多生龙活虎的人,年纪也不算大,走时却似要将身体里的血给咳干,脸颊苍白,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唉!”
玉淑仪哪里考虑过这些,想着那画面觉着一阵后怕,未多加思考便直接脱口而出道:“妹妹莫要吓我了,我下次一定好好喝药,决不再给倒了。”
乔岱和玉淑仪还来不及反应,门口就先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主子!奴婢前些时候让您喝的药,竟都被您偷偷给倒了么?!”正是取完点心回来的玉茗。
玉淑仪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忙喝了口茶压压惊,末了大眼睛朝着走进来的玉茗眨了眨,好似在诉说自己的无辜。
玉淑仪有些不虞地撇撇嘴,“瞧你这话说的多难听,那药苦成那样,就算不倒也迟早得被我给吐出来······”
玉茗却不说话只看着玉淑仪,看着玉茗那正气凛然的架势,本就心虚的玉淑仪气势更是消减大半,渐渐收了声。
乔岱和惜月在一旁见了,都抿嘴笑起来。惜月无奈地看了乔岱一眼,哪有这么个老婆子啊,分明是主子拿来吓唬玉淑仪的,不过玉淑仪的反应也确实好笑。
插曲一过,二人总算开始说起正事。
玉淑仪在宫中也算根基深厚,在这闭塞的后宫中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唉,听说最近朝廷动荡,先是菱州突发山火,临近十几个村子都遭了殃,大火接连烧了三天四夜,死伤无数······”
“再有就是肃州官员和悍匪勾结,掳走数名妇孺孩童,派去的几批精锐官兵都铩羽而归,这些悍匪干下诸多荒唐之事不说,竟还敢公然同朝廷叫板,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到这会儿都还没解决。”
最叫人害怕的还是那山火,天意不顺,竟降下如此天灾,临近的十几个村落无一幸免,许多百姓葬身火海,还有许多人流离失所,难以安置。
好在李政决策果断,立马下派朝廷官员带着赈灾银两亲视灾区,又号召菱州几个县府的人力搭建了个临时的庇护所以作安抚,慢慢再商议安置、善后之事。
玉淑仪说的这些都是前几日的事了,但乔岱确实不知。
闻言也是一再震惊,难怪都说陛下近日来心情不好,这哪一件不是个伤头脑的事。
在几任君王的统治下,大朝多年都是风调雨顺,国民安定,政治也算清明,突然连着遭逢大事,官员和百姓们都有些惶恐。
“那悍匪竟如此嚣张?”乔岱惊疑道,往日不是没听说过山贼山匪烧杀抢掠,可这般敢公然同朝廷叫嚣的却不曾听过。
玉淑仪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议起这些来也有些伤感,闻言冷哼一声,“要不说是悍匪呢,天底下多少可怜人吃不饱穿不暖,偏他们不走正经路子,净干些不是人的事儿。”
“真要说来还是那个与之勾结的贪官可恨,肃州天利人和,商队往来甚众,也算是富庶一方,那人平日能得的好处肯定不少,他倒好,竟是还不满足,非要与悍匪勾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