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席话，足够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引得一旁的仆役纷纷侧目，心里具在想，这是来闹事的吗？
这么好看的人，真是神仙模样，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的，真是有够气人的。
陆凛面容平静，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待人全部走后，他才开口:“我知道你生气。”
黎星语气颇酸:“哪敢！陆少卿如今是东宫红人，大义灭亲，我何德何能，哪儿敢生您的气啊？”
陆凛的面容既倔强又冷酷，嘴角微抿，明明是显现出几分的冰冷与沉默。
但又有一丝的委屈意味。
“我们这样久没有见面，见面就是这样的话，那相见不如不见。”他撇过头去。
黎星闻言怒道:“你还委屈上了！当时在榆关郡，你一个人跑了！对我不闻不问！如今还大义灭亲，连自己的弟弟也下得去手！”
“如今不过是为了一身官皮！真是不要脸！你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从前我真是看错你了，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真是瞎了眼了我！”
陆凛有些错愕，明白他误会了从前的事，他正想解释，就被黎星劈头盖脸的一顿狂骂，立即就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任由黎星骂完，沉默片刻，他终究也没再过多解释。
事到如今，又何必多言。
心下一片难言的苦涩与无力感蔓延开来。
一连多日以来的公务，已然令他疲惫，如今更是心力交瘁，心尖更是微微痛楚犹如针扎一样。
他垂下眼帘，语气生硬，冷漠道:“骂也骂完了，你可以走了。”
居然还赶人了?黎星差点气笑了
“不是你带我去榆关我能出那事？能遇到谢筇竹那个变态?我告诉你，都是你欠我的！本来就都怨你！结果除了危险，你小子危急关头弃友逃生，贪生怕死！毫无义气！让我差点死在谢筇竹手里！”他满嘴怨言，口不择言。
“你可是欠了我一命啊！哪有这么容易打发我走！”
“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跑得够快的啊！不愧是当时跑得这么快，现在对自己弟弟也下手得这么快！”
陆凛:“……”
他当时不是跑得快，而是沉得快……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面对黎星的无理取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被堵得哑口无言。
伸手捂住胸口，也不知是被气得肝疼，还是被气得肺疼。
这话黎星说得理直气壮，但心里也是有些许心虚的。
说实话，谢筇竹这个死变态是被宴安那个死变态招惹来的，陆凛反而是被他连累，但黎星实在是痛恨丢下自己的人，尤其是在危急关头丢下自己的人。
这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见了面，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目前种种，着实不算冤了他。
嗯……就算冤了一点半点也不打紧。
陆凛冷着脸，右手撑着桌子，左手捂着胸口，艰难的喘了口气:“你走！”
见他被自己气得脸色铁青，一副胸闷心绞痛的模样，黎星偏不放过他，偏要再加一把火。
就是要剧烈的灼烧疼他！黎星自己不好过，惹了他的人，更别想好过！
拿自己讨厌的人没办法，气气他也是好的:“你想讨好太子就讨好吧，想弄死你姨父就弄死他吧，我也不指望你能救霍陵，我自己想办法救他。”
他仰起头，一副傲气骄纵的模样，趾高气扬的。
“你若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就不要给我使绊子！”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走。
陆凛喝住他:“站住！”
黎星停下，但未回头。
陆凛急切的从桌案后绕出来，疾言厉色:“你打算怎么救他！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事，不要胡来！”
黎星回头，微微一笑，像是要气死他:“你管我，我偏要这么做。”
“你！”陆凛气得脸色发黑。
近距离了，黎星才发现，他脸色不好，面无血色，眼下微微乌青，显然是不知多久没有休息了。
本来是有一点点的心软，但一想到霍陵那个更可怜的样子，立刻就心如铁石。
他扬起下巴，用眼睛斜视着陆凛，半是不屑半是挑衅:“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人有权有势，你巴结你的，我巴结我的，我们各凭本事做自己想做的事。”
黎星也是口不择言乱说的，目的就是一个劲的想气陆凛。
陆凛果然被他给气到了，他语气冰冷，脱口而出:“蠢货！”
黎星也不甘示弱，上前跨一大步，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才是蠢货！无与伦比的大蠢货！你简直是蠢到家了！”
陆凛被他一推，他们之间拉开一段距离，犹如当头棒喝，激动的情绪消散了些许，此刻脸色已经算是平静了，只是还微微苍白憔悴。
陆凛似乎刚才发昏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也说不一定是更偏激了。
他看着黎星，静静道:“是，我是个蠢货。”
黎星一噎，对方的服软，这架也没什么好吵的了。
他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冷冷盯着陆凛，似乎在找胜利者的高高姿态。
陆凛低头，好似自己放得很低，他的声音也很轻:“……其实我们都是都是一样的蠢货。”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黎星没有听得很清晰，他仔细去听，才听清陆凛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聪明一点，就会明白，我所有的心思。”
“我期盼着你懂，又盼着你不懂。”
“不过，很多事，糊涂也好，你不必知晓。”
黎星轻笑一声，他不屑一顾道:“我知道。”
陆凛抬头，有些错愕:“你知道?”
黎星轻飘飘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好像认为，这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罢了，不值一提。
黎星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上前一步，微微靠近他，嘴里的话却锋利如刀:“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你自己不知道，你那样子有多可笑，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