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虫!大蠢货!哈哈哈!”
无情的嘲笑与讥讽像刀片一样狠狠戳着人心,将柔软的心戳的稀巴烂。
黎星一直都知道该如何用语言,用感情去伤害一个人的心。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起来轻飘飘,伤人却是轻而易举的,一戳一个准,极疼,并且再难以痊愈。
心满意足的看着陆凛难看到苍白的面容,以及那隐隐作痛的眼眸,黎星满意的离去,捧着他的大获全胜,得胜而归。
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理由,是因为他有底气,有底气被他伤害的人舍不得伤害他。
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不是吗?
有些蠢货,把自己的心都输给他了,连心都在他这里,又指望拿什么来赢他?
根本就是任由他伤害啊!
他是那样的狡猾和恶劣。
抓住手中仅有的筹码,怎么舍得放手呢?
虽然很卑劣,可黎星就是这样一个有恃无恐的卑劣之徒,他并不以为意,自己凭本事换来伤害别人的权利,为什么不用?
只在于他想不想用,现在用还是以后用!
就像猎人打猎,凭本事打到的猎物,就是他的,他可以选择杀了吃,也可以选择留着做爱宠。
哼!
……
空无一人,那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陆凛重回桌案前,继续做未完的公务,他面色冰冷,但苍白的面容隐隐有冰面快要破碎的脆弱。
他似乎是想让自己忙碌一点,以此来忘记心中的痛苦。
手下很是急切,但又不知道是在急些什么,整个人看似有条不紊,但整个人内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嘀嗒。”
浓墨滴在书案上。
估计是昏了头了,忘记了常识,颤抖的手竟然直接去擦墨。
接了个空,没接住。
他伸手去擦,雪白的指尖上沾染了漆黑的浓墨,放下笔,用另一只手去擦,越染越脏。
干净无瑕的手里,满是污秽的墨渍。
他垂下手,任由它无力的垂在衣袖里,没有再去清理。
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有什么都不做才好。
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一错再错。
可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
可是,为什么,
靠近那个人之后会感觉到痛苦,远离那个人亦是如此?
陆凛痛苦的弯下腰去,整个人仿佛一触即碎的满是痛苦和破碎感,南下的那段日子,他每走一程,都在期许一程,如今想一程,便念一程,梦回那片花海,身向榆关那畔行。
他太清醒了,清醒的挣扎,清醒着沉沦,清醒着痛苦。
难得有这样慌乱到失去理智的时候。
陆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背倚靠着桌椅,眼神空泛又难过到破碎,犹如实质的痛苦,似乎要溢出眼眶。
他家风严谨,向来衣冠清正,仪容端方,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狼狈的时候。
脑海中天人交泰许久,在一直一直强迫自己放弃那个人,就此远离那个人的命令中
他竟然可笑的得出几句自己心下最深处的愿望。
明知对方是一个如此恶劣的人,明知道不可触碰……
可他竟还如此愚蠢。
他不愿意,他不想放弃……
……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在闪过:
只是……
一场……笑话吗?
算了,笑话也罢……
你如果能再对我认真一点多好。
疲惫的闭上了眼,心里苦笑,他嘲笑道:没有错,是该被嘲笑的。
他真是无可救药!
……
这段时间以来,黎星也没了玩闹的心思,日日都在关注东凌侯府的消息。
蔺氏翻案,铁证如山,东凌侯被判了斩立决,还牵连了不少他的亲朋党羽。
但奇怪的是,东凌侯的妻儿却反而并未受多大的牵连。
霍陵,被剥夺了因为恩庇和荣宠而封的荣恩侯爵位,和其母亲一起被废为庶人,就连侯府也还许他们住着。
不得不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天恩浩荡了。
坊间传言,说是因为霍小侯爷自幼放在宫里养了几年,太后和皇后怜爱,都为其求情,再加上蔺氏唯一尚存的苦主也放过他,所以才得以苟活。
只是,……东凌侯树敌不少,他以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了,虽然明里不太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但暗里肯定少不了了
黎星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他还活着就好,失去了权势富贵也暂时没什么,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古越有些面色凝重,他摇头:“只怕是难,向来登高跌重的人很难再爬起来。”
黎星有些不信,但宴安也提醒他,雪中送炭的人少,但落井下石的人多。
霍陵背上个罪臣之子的罪名,无疑是从天上掉到了地狱,即便他再有本事,今后的生活也少不得如履薄冰,得受些折辱与困顿。
不能去做个田舍郎吗?或者江湖游侠?黎星有些迷惘。
宴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表示,哪儿有这么简单,氏族被废为庶人,要生计纳税服兵役苦役,苟延残喘。
就算他都可以坚持下来,那心理呢?这一切的重大打击和变故,只怕已经摧毁了他的心,会令他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
从天上掉入淤泥,这样的打击是呈几倍叠加的,没有给人一丁点儿缓冲的机会,是带着摧毁性的打击。
黎星这才意识到,霍陵此后的路,只怕没那么容易,对于生来尊贵,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活着受辱,不如有尊严的体面死去。
黎星自己不一样,烂命一条,从淤泥里挣扎着求生,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都已经那样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他以为他可以,别人就可以,其实是不同的。
东凌侯斩立决那日,黎星曾去远远的看了,霍陵沉默了许多,面容憔悴,神色沉郁,再也不复从前意气风发,璀璨耀眼的模样了,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断头。
亲手为父亲收尸,一言不发的抚着棺木回府。
寒风萧萧,将那个少年的身影映得越发苍凉。
黎星站得远远的,他没有上前,他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去安慰这个,还未长成的少年。
他此刻究竟是有多么的悲痛,黎星无法想象,因为,他自己的父亲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