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没有喊叫，他一直咬牙忍着恐惧。
等身上的凉意消失，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一会儿，又好像很长时间，他的四肢麻木感渐消。
江平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另一侧同宿的李向阳，他睡得正香，呼噜声震耳欲聋。
等彻底找回知觉，江平抹了把额头残留的冷汗，慢慢坐了起来。
他回想着昨晚的经历，煎熬又恐惧。
如果说前天晚上他一开始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昨晚他从头到尾都清楚，自己又一次被……
以前江平不信神鬼，但现在他连那个字都不敢挂在嘴边了。
江平半躺在床上，费心地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儿，如果今晚再来一次……
一回想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压迫的沉重感，以及耳畔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真的受不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纯白的窗帘照进屋内，天亮了。
“李向阳，李向阳，醒醒！”江平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睡得正香的李向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直到江平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才回想起自己在哪儿。
昨晚，他陪着江主任睡一屋，这儿，不是自己宿舍。
李向阳一个激灵翻下了临时搭的床铺，“江主任，你醒啦？”
江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李向阳摇摇头，他向来睡觉沉，就算有什么动静，声音不是特别大的话，他也醒不过来。
但跟江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
“江主任，我什么也没听见，昨天夜里挺安静的。
哦，临睡前倒是听见蛐蛐叫了，后来睡着了。
要是有声音，我肯定就醒了……”
江平脸色不变，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那声音。
“嗯，你去看看张副主任来了吗？让他过来一趟。”
张望川老家在山里，对这些事儿，知道的应该比自己多。
就算要找人来处理，也得靠张望川。
李向阳手好好临时床铺就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张望川进来了，还给江平带了早饭。
一个白面馒头，一饭盒小米粥，还有一个煮鸡蛋。
江平把汗湿的被褥卷了卷扔在了一边，等大太阳出来，再拿出去晒晒。
张望川把早饭递给江平，看到床上一片狼藉，他就知道了，“主任，昨晚那什么……又来了？”
江平折腾了半宿，早就饿了，他“嗯”了一声，顾不上形象，唏哩呼噜地就喝起了小米粥。
张望川自然知道江平喊自己来，是让他帮着平事儿的。
在江平吃饭的时候，张望川就在心里扒拉着，早些年十里八村懂这些的“大仙”。
前几年运动得厉害，这个行当被狠批过，现在想找人还真不容易。
而且，就算找人来看事儿，也得偷着来。
江平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看向张望川，“望川，你能找个大师来看看吗？
最好是今天……”
张望川迟疑地开口，“主任，有点难。这些年……你也知道。不好找……”
“你再好好想想！”江平急了。
被江平盯着，张望川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真让他想出来了一个人。
“主任，我想起来了，毛家沟早年就有一个会看这事儿的，人称‘毛大仙’。
六几年，收山不干了。
要不，咱们悄悄去毛家沟一趟？”
江平立马站了起来，“走！”
张望川跟着江平出了宿舍，“主任，还带人吗？”
他自然知道这事儿不好弄得人尽皆知，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江平是领导，问一下，是必须的。
果然，江平蹙眉，“不带，就咱俩去。”
张望川骑上自行车，跟在江平后面，朝着毛家沟去了。
凤凰岭下，莫家村。
大年初一，虽然城里不过春节，但在乡下，管的没那么严。
除了不贴春联、不放鞭炮、不拜年，但村民们还是会走亲戚问好，大年饺子也是一定要吃的。
孩子们跑来跑去地玩得开心，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中医顺口溜。
萝卜白菜是个宝，常吃身体好……
药厂照常开工，干得热火朝天。
莫莳自从跟几位师父们提了继续抄录古籍的事儿，被就压着和师父们一起抄录。
木森不会写毛笔字，他选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医书，用钢笔一字一字地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抄累了，木森停下笔，活动下手腕，一眼就看到莫莳嘴角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
“莫莳，你喜欢过年？”木森问道。
莫莳手里的毛笔顿住，抬头看向木森，“还行吧，小时候喜欢，长大了就觉得过年没意思了。”
嗯？不是因为过年才这么开心的？那是？
“你好像很开心。”木森看着莫莳的眼睛，那里面尽是欢快。
莫莳嘴角扬起笑了，眼睛也眯成了一弯月牙，“是呀。我很开心。”
她当然开心了，想起江平的狼狈的样子，她就开心的不得了。
既然她们莫家村上了江平的黑名单，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她要借着李满仓这事儿，好好吓唬吓唬江平，直到把人赶出凤凰公社。
江平一天不走，她就跟他杠上了，每晚送“大礼包”，保证次次有惊喜。
等中午回家，她就去录音，今晚她可是又安排了好几个角色出场呢。
江平不是抓四旧，严打烧纸上坟的吗？
她不单单要让，李满仓的“鬼老娘”找上门。
其他被断了祭祀的鬼大爷、鬼大婶，找上他江平，也很合理吧？
哈哈，晚上她就给江平来一出群魔乱舞，看他还能坚持几天。
一天两天的没事儿，可时间长了，哪个好人也禁不住，夜夜折腾身体被拖垮是早晚的事儿。
长期休息不好，身体会慢慢虚弱下来，这正造成被鬼怪吸了精气的假象。
想到这儿，莫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木森摇摇头，继续抄书，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了笑。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
毛家沟。
张望川是来过这的，但“毛大仙”住哪儿，具体叫什么名，还得跟村里人打听下才能知道了。
不得已，张望川只能带着江平，先去找毛家沟的村长毛德胜。
毛德胜看见两人，心里一咯噔。
李满仓上坟烧纸，这事儿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