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嵩岚别墅四周的围墙有两米高，老槐树长在墙外，把它的枝茎伸入院内。而在院内与老槐树相邻的墙边，有一个不大的土堆，所以那里是不速之客出入的最佳地点。
然而，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诸葛凯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难道潜入者知道自己在此设有陷阱，知难而退了？还是有人发出信号，让他终止行动？但是，这两种猜测都不能成立，自己张网以待设下的陷阱，只有俞丽知道，外人不会只晓得。
不管什么原因，有必要到老槐树下一探究竟。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间。院子东墙边空无一人，只有那棵老槐树孓然地斜横在夜空下。正在他疑惑时，别墅里灯光大亮，传来一声“抓贼啊！”
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夺门而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向老槐树飞奔而来。在黑影即将到达老槐树之际，突然停下身形——诸葛凯正站在树下。
黑影大吃一惊，慌不择路地又转身向后院跑去。诸葛凯站在原地没追，知道嵩岚别墅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自己所处的位置是贼人逃跑的必经之路。
此时孟家人都被惊醒，纷纷走出房间，可是都不敢现身捉贼，站在楼洞前远远观望。
诸葛凯有些气恼，想追过去，又担心贼人趁乱从自己守候的地方逃走。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嵩岚别墅里所有的灯突然熄灭，变得漆黑一片。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后院出现手电的光亮。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撞进众人的耳膜。
诸葛凯犹豫不决，是赶往后院，还是待在原地守株待兔？正在此时，别墅的灯忽然又亮了。
不容多想，诸葛凯向着惨叫的地方奔去。当他奔到后院时，看见秦姨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紧握西瓜刀。在她的脚下，蜷曲着一个瘦小的身躯，地上还有一把带血的刀。
“我说过，”秦姨惊魂未定地说，“不愿再让家里发生一点意外。”说完，她就瘫倒在地——一股鲜血正从她的左臂流出······
因为嵩岚别墅位于郊外，警察半个小时后才赶到。查看潜入者，已经没有了脉搏，但还是出于人道把他和秦姨一起送往医院抢救。秦姨主要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昏厥的——左臂只伤到表皮组织，并无大碍。
而那位不速之客，可不是一般人物——是道上响当当的神偷，人送外号瘦猴。此人身材瘦小，攀爬能力特别强，翻墙越脊如履平地，曾经做一些大案，警方追捕多时。验尸报告显示，他是被刺中腹部，引发大出血而死亡的。
警察在嵩岚别墅勘查证实，案发时段供电系统并没有停电记录，别墅内部的供电设备完好无缺。据此判断，瘦猴潜入被发现之后，有人为了保护他使之能顺利逃脱，故意拉电闸断电。
显而易见，那个拉下电闸的人，和神偷是一伙的。然而神偷已死，死无对证，所以谁是拉闸停电的人便成为警方侦破的重点。
总闸位于客厅靠近厨房一侧南面的墙上，这里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到达。警察在闸刀上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在闸刀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块厨房用的抹布。
“你看，有人用这块抹布垫着拉下闸刀。”一个刑警对靳勇说，“这样闸刀上就不会留下指纹。”
“说得对，”靳勇点着头说，“这块抹布是厨房专用的，就从这块抹布展开调查。什么人会经常用抹布呢？”他好像在考验这位刑警的侦破能力。
“这还用问，厨子呗。”刑警回答的很干脆。“我检查过瘦猴腹部的刀伤，是这里的厨子那个叫······叫秦姨的人用西瓜刀刺中的。据她讲，是瘦猴先刺中她左臂，她自卫时才刺中瘦猴的腹部······”
刑警的回答让靳勇茅塞顿开——杀人灭口？他开始设想案发时的情景。
孟家的某个人勾结瘦猴来偷盗遗嘱，事先告诉瘦猴遗嘱可能藏在什么地方。当晚家人都睡着后，他便向藏在别墅外的瘦猴发出信号。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瘦猴潜入不久就被发现，准备逃跑时，发现有人挡住了去路。必须说明，那声大喊“捉贼”惊醒了孟家所有的人，是导致场面出现混乱的原因。
此时有人趁乱断开电闸，手拿西瓜刀来到后院和瘦猴碰头，趁其不备将其杀死，然后又在自己的左臂上刺上一刀。这样做既能达到杀人灭口，又可借口是正当防卫。这个人可能是谁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秦姨。
靳勇决定，首先要谈话的人就是秦姨。他和一个刑警驱车来到秦姨正在养伤的医院。
进屋还未坐稳，靳勇不顾秦姨左臂上还缠着绷带，便用一种极不友善的语气开始问话。
“你怎么知道晚上会有贼进来，还准备了一把西瓜刀呢？”
秦姨痛苦地摇着头，用疲惫的声音回答：“都是老爷子惹的祸。哎，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靳勇吃惊地哼了一声。“你是说孟德宏？——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你怎么会知道家里会遭贼？还准备了凶器？”他把西瓜刀说成凶器，显然已经把秦姨当成了凶手。
“怎么说呢？”悲哀和痛苦写在秦姨脸上。“自从老二孟森坠楼以后，我就担心家里再出意外。那天聂黄菊说饭里有毒，结果她没事，却毒死了家里的牧羊犬。出事前曲瑶告诉我晚上有人翻墙进来，好像进了俞丽的房间，而俞丽却说是进了老爷子的房间。从那以后，我就准备了一把刀，要是有人敢伤害孩子们，我就拿刀捅他。”
“你听见谁在喊捉贼？”
“这些孩子都是我带大的，我对他们的嗓音很熟悉——是孟焱。”
“能确定吗？”
“不会错的······”
“听到后你就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把刀，对吧？”
“还拿了一只手电筒。”
“你可以演示一下，是哪只手拿刀吗？”
“是右手拿刀，左手拿着手电。”
靳勇在心里嘟囔一句：右手拿刀，伤在左臂——位置正好相符。
“你拿着手电出来，是在灯灭以后，或者说你知道马上灯就会灭，所以你才准备了手电，对吧？”
“不，当时还没停电。我拿着手电是想小偷总不会往有灯的地方跑，拿着总比不拿好。”
“你怎么知道小偷要往后院跑？”
“我行动慢，出来时孩子们已经出来了。这时听见有人往后院跑，就直接出后门去往后院。刚到后院就停电了，手电正好派上用场。我看见一个黑影，拿手电一照，正是小偷。小偷也许见我是个老太太，并没有跑开，反而向我走来。他挥着刀子，嘴里好像在说：‘别动’，像是要劫持我。我拿刀比划着，他一惊就向我刺了一刀。我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朝他身上胡乱捅了一刀。他刚倒下，那个杂工······我们家那个杂工就跑过来······后来······”
“你就晕过去了，是这样吧？”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秦姨，“可是我想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不喊人？”
“我喊不出来······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问询完毕，刑警拿来问询笔录让秦姨在上面签名，并按上手印。
秦姨的话让靳勇颇费了一番脑筋。表面上看秦姨所说的这些和当时的情景完全相符，拿她和孟家的关系来说，多年的相濡以沫，早已超越了雇主和雇佣的关系，已经升华成血浓于水的亲情。
难道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