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噢？”孟焱不由哼了一声。
曲瑶继而又道：“不像是来偷东西的，因为他对这里很熟悉，要不我就会喊人的。他蹑手蹑脚进了楼门，虽说脚步很轻，可还是听到去了二楼俞丽的房间——门轻轻地响了一声，然后脚步声就消失了。”
“消失了？”孟焱没有听明白话中的意思。
“我的傻弟弟呀，这你还不明白？你姐姐两口子不在这里住，房间里只有俞丽一个人。那个男人去她的房间干什么？”突然她加重语气，“偷情！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可能是她的男朋友，也许是老公。她在这里勾引你，老公在家里耐不住寂寞，于是就来这里偷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焱也开始怀疑起来。
“还有，”曲瑶又说，“她没让你动她吧？”见孟焱点了点头，她肯定似的一拍大腿，“这就对啦。”
一股血冲上孟焱的脑门，他愤怒地嘟囔一句：“我这就去找她！”
孟焱气呼呼地去找俞丽，曲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心想：终于可以借孟焱之手，除掉孟淼在这里安插的一双眼睛。
孟焱走着走着，猛然觉得这样去问俞丽有点唐突。自己和俞丽是看过几次电影吃过几次饭，可她始终没有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曲瑶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还很难说。
不如先试探一下，如果曲瑶说的是真话，那个男的也确实进了俞丽的房间，俞丽必会否认。假如曲瑶无中生有，就证明她别有用心，从而说明俞丽根本没有男朋友，自己还可以大胆地追求她。拿定主意，他敲响了俞丽的房门。
房门打开，孟焱看见俞丽的第一眼就发现，脸色与往常大不一样：美丽的脸上满是倦容，哈气连天。看到这种情景，孟焱开始相信曲瑶说的话了。
“怎么回事？晚上没有休息好？”孟焱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俞丽脸上的表情。
“可不是嘛。”俞丽打着哈欠说，“做了一晚上噩梦，不是梦见进来小偷，就是梦见一个人提着刀站在床前，我就跑啊跑——都是些可怕的梦。”
“我也做过类似的梦，”孟焱皱着眉头，“第二天醒来浑身无力，像是干了一夜的体力活。”
说着，他换了一种口气。“昨晚我在电脑上看鬼片，吓得睡不着。后半夜听见好像有人跳进院子中，根据脚步判断，直接上了二楼——我就在你楼上，听得很清楚是朝你住的方向来的，然后脚步声就消失了。”说罢，他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着俞丽。
俞丽先是一惊，随后坦然一笑。“那我就不瞒你了。昨晚后半夜是有人潜入，”她指了一下对面的房间，“那个人对这里很非常熟悉，轻车熟路，没走一点冤枉路，熟练地打开你爸爸的房间。”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在孟焱的手上，“这是千真万确的。”
一股暖流顺着俞丽的手掌注入孟焱的心中，使他的眼光柔和起来。但是新的疑问又在心中升起。
“哦？那一定是进来贼了——啊，你是说他进了我爸爸的房间？你怎么知道的？”
俞丽手指门上的猫眼，“我就是通过它看见的。那人进去后没有开灯，但是房间里有微弱的光亮。”
“那你为什么不喊人？”
俞丽突然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有人进来，那为什么不报警？”
孟焱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地说：“实际上——啊，我一睡下就像死猪一样——是大嫂告诉我昨晚好像有人进来——”
“那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没有喊人。我感觉那人不是一般的小偷，他开锁的速度飞快——就像拿钥匙开门一样。想等他拿着东西出来再喊人。凌晨五点，他出来时两手空空。他如果是小偷的话——贼不走空，会到别的房间去。”
“去了吗？”孟焱问道。
“他出来后我悄悄跟在后面，谁知他下楼到院墙边，攀上那棵老槐树就走了——我想人赃俱获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
听完俞丽的解释，打消了孟焱心中的疑虑。然而新的疑问再次出现在他的心中：大嫂怎么知道有人潜入呢？如果是无意间撞见，那她为什么无动于衷——任凭贼人自由出入？
以孟焱只会吃喝玩乐脑袋像被驴踢了一样的智商，苦思冥想半晌，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索性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又开始向俞丽献起殷勤来。
“我知道你还没吃早饭，”他说，“有一家新开张的粥馆，那粥熬得，吃过之后叫什么来着——广告上怎么说呢——打嗝放屁都是香的。咱俩去尝尝？”
俞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叫齿唇留香。”笑过之后，她疲惫地摆了摆手，“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几乎一夜没合眼，要补个觉。”她支开孟焱，要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诸葛凯。
俞丽找到诸葛凯的时候，看见他正在厨房与秦姨聊天。见她走进来，秦姨用厌恶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把话停了下来。
“秦姨听人说，”诸葛凯抢先说道，“昨晚有个男人进了你的房间。我向她解释，你不是那种人，她不相信，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正好你来了，你说说，有这回事吗？”
诸葛凯的及时提醒，俞丽知道曲瑶已经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秦姨。她把刚才向孟焱说的话重复一遍。秦姨听后吃惊地后退两步，脸上溢满惊恐。
秦姨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去了老爷子的房间？那我得赶快去看看。”她撇开两人，急急忙忙上二楼去了。
秦姨已经六十出头，步履已有些蹒跚。她一路小跑着上楼的模样，让人很为她的安全担心。
见到诸葛凯询问的目光，俞丽肯定点了一下头。“是真的。”
诸葛凯茫然无措地看着俞丽，然后又把头习惯性地扬向天空，片刻之后懊恼似的说道：“那人进了孟德宏的房间？我早就想到毒死牧羊犬是为了引狼入室，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俞丽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过嘛”诸葛凯又说，“那碗有毒的八宝粥不是为了毒死谁，而是要毒死牧羊犬。这一点我早就料到，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他自责似的摇着头，对自己的疏忽懊恼不已。
“事后诸葛亮。”俞丽说，“我不是早就说过，毒死牧羊犬贼才能进来······”
“对，是这个道理。贼进了孟德宏的房间，一定是寻找遗嘱。可以肯定，是孟家的什么人雇来的。”过后，诸葛凯又懊恼地摇着头，“先是有毒的牛肉，后是有毒的八宝粥······目的只有一个······我怎么会这么大意？”
“那，还会再来吗？”俞丽有些担心。
“不知道。”诸葛凯茫然地摇着头，“如果他得手了，我们就失去了一次机会；如果他一无所获，还会再来。要是后者的话，我们可以在他离去的地方张网以待。只要抓住这个人，就能掀开案件的一角。”
“你是说顺藤摸瓜？不，没这么复杂，是聂黄菊毒死了牧羊犬，她一定是那个引狼入室的人。”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想毒死牧羊犬的人一定在八宝粥里，下了一种喝上一口就会感觉不对劲的东西，不单毒药。换句话说，不论孟家的哪个人只要喝上一口，都会感到饭里有问题，而家里正好有一条狗，自然会拿狗来做实验，所以······”
说到这里，诸葛凯看见秦姨已经折回。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了紧张和顾虑，如释重负的模样。两人连忙拉开距离，不再说话。
走到近前，秦姨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俞丽，鼻子里哼了一声。
“撒谎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她说，“我去了老爷子的房间，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整整齐齐的，没少一件东西。”停顿一下，她语气缓和地又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想深究。只是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我不想家里再发生意外。”
她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她根本不相信昨晚有人溜进来。然而，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不管秦姨怎么说，诸葛凯决定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如果晚上再有不速之客，他准备张网以待——守候在蟊贼逃跑的必经之路上：院子东边那棵老槐树下。
午饭前，靳勇把诸葛凯交给他的事圆满完成。他在电话里说，关于孟森建筑设计室的经济情况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从开业到关门，根本没盈利而是一直亏本。
调查还得知，孟森在郊区的周山上买了一栋很大的别墅，是用按揭的方式，每月必须支付一万多元的按揭款，因此他的财务压力可想而知。
聂黄菊的老家在林县回国镇。从当地派出所获悉，她二十岁左右离家，之后多年只回过两次——给父母送终。至于她在外从事什么职业，无从得知。
靳勇随后说：“我想这和案件没什么关系。既然你想了解，就照你说的做了。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
他对诸葛凯调查这两件事很不理解。孟森已经不在人世，而聂黄菊呢，只是一个躺着做“事业”的人，怎么想都不会和孟家发生的命案有关联。
“怎么说呢？”诸葛凯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是想了解孟家的每一个人。至于和案件有没有关系，现在还很难说。”放下电话，门外传来秦姨叫他吃饭的声音。
午饭是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秦姨表情凝重，看着孟鑫兄弟几个，愁云满面；万景红一有机会就盯着聂黄菊，仿佛她就是杀害孟森的凶手；孟焱似乎是受到俞丽的冷落，两眼迷离，无精打采；曲瑶不怀好意地看着俞丽，不明白俞丽怎么还赖着不走？
而孟鑫像一位不问凡间事的修行之人，只顾埋头吃饭。聂黄菊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犹如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只有孟垚，依然像一只饕餮怪兽，吃相极其难看。
可能在孟垚的世界中，只有吃是最快乐的。
“昨天晚上家里出怪事了，我希望你们晚上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秦姨的话不再和风细雨，变得异常严厉。“你们的爸爸能预知未来，谁要是出来，他的灵魂就会回来惩罚谁。我已做好准备······”她的话让大家感到好笑，也给每个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曲瑶笑得让人难以琢磨。她看着俞丽说：“大家睡时都把房门锁好，防止——防止有人给外面的野鬼留门。”回过头她看着秦姨，“你不让说我就不说，可必须提醒大家，家里有内鬼。”
俞丽知道，昨晚有人潜入曲瑶显然是看见了。她先告诉了孟焱，然后又说于秦姨，才有了秦姨与诸葛凯那番毫无根据的对话——怀疑那人是来找自己的。不难猜想，秦姨一定是警告曲瑶不能说出去，曲瑶才会指桑骂槐似的“提醒”。
可是秦姨为什么不让说出来呢？也许是家丑不可外扬，也许知道潜入者的目的，要不就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大嫂，”孟焱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曲瑶，而是瞄着俞丽，“你说昨晚有人进来，我已知道那个人并不像你猜测的那样。对吧俞丽。”他口无遮拦，把早晨曲瑶对他说的话全盘托出。“那个人是进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姨急忙拦住。
“不要胡说——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她做的梦。”说过之后，她似乎还有什么顾虑，又补充道，“她在逗你玩，把梦中的事说出来吓唬你。不管怎么说，你们要听我的话······”她有些动容，没把话说完。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丝丝凉意。诸葛凯熄灯躲在自己的房间，倾听外面的风吹草动。窗外一片寂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喃喃细语。
孟家人好像都听从了秦姨的告诫，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临近午夜，窗子里泻出的灯光陆续熄灭，嵩岚别墅陷入无边的黑夜中。
后半夜两点过后，三楼的一扇窗户突然透出灯光，像是有人起夜，随后熄灭。不久这个房间灯光再次亮起，很快又熄灭了。诸葛凯知道，是万景红的房间。
之后不久，院子东墙边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虽说非常细微，诸葛凯还是敏锐地意识到有人爬上了那棵老槐树。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声音进入别墅后，就隐藏到老槐树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