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洛禾这番话,老太尊上扬的嘴角,霎时就撇了下去,语气冷冰冰的:“我这老太婆,茕茕孤立地活了这几十万年了,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规矩。”
说话间,老太尊还将若留的手合在自己的手掌中,拍了拍若留的手道:“眼看着临了临了了,这冷不丁遇上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哪还管得着什么规矩啊。”
洛禾被老太尊絮絮聒聒一长串怼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可这洛禾师姐就是洛禾师姐,并没有打算就此善罢甘休,洛禾假意赔笑道:“老太尊,今夜这夜宴,阿留确实不合适在这主位上坐着。您若是实在喜欢这阿留,何不同玄知要了这阿留去,日后您回蓬莱休养带上她,她也好日日在旁伺候在您左右,岂不更好?”
她怔了怔,这洛禾说了这许多,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虽说洛禾是玄知在西天梵境的师姐,先前还曾有过婚约,可毕竟是久远再久远之前的事了。洛禾如今这般,俨然一副天界女主人的作态,倒像是已经登上天后之位似的。
这洛禾的心思七弯八绕,她此时固然是想同洛禾辩上一辩,可琢磨再三后,又觉得自己好没道理。
诚然洛禾每一个字都在针对她,可是当日确是她自己要求玄知在这九重天上,替她遮掩她圣泉岛岛主的身份,如今洛禾字字句句针对的都是阿留,准确来说,她也委实是无从辩驳。
况且自己若此时当着众仙的面发作,岂不是砸了玄知的夜宴,还拂了老太尊的颜面。思虑至此,她决定暂且还是咽下这口气。
“不成!”在一旁沉默了这半晌的玄知骤然开口。
“玄知?老太尊那么喜欢阿留,你很不该拂她老人家的心意的。”洛禾假惺惺的劝慰道。
“阿留还是待在枫华宫里为好。”玄知根本不想接洛禾的茬。
末了,玄知又接着说道:“阿留若不在,元宝无人看护。”
她将视线从玄知身上移开,垂了垂眼眸,凝视着地面怅然若失。
玄知原是为了元宝啊,方才初闻玄知不愿她离开,她还自认为玄知总还是对她有些许不舍的,哪怕只是零星半点也好。
他既如此说来,怕是连那零星半点都是不存在的吧。她与玄知之间,本就含糊不清,若即若离的,彼此间从未互相挑明过心意。这好不容易于那幻境中有了一星半点的进展,贸贸然又来了个曾经有过婚约的洛禾师姐,在她看来,只怕是长久以来皆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一边,老太尊很是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乖孙,出声附和道:“我这次回九重天也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不日便要回蓬莱去了。我也属实是特别喜欢阿留这孩子。”
老太尊顿了会儿,又道:“不过呢,我瞧着,阿留还是好生留在九重天吧。喏,就还住在玄知的枫华宫里头,好好地替我照看着玄知。”
洛禾的脸,从左半边紫到了右半边。先是玄知,又是老太尊,一个两个的如此看重一个空有美貌的随侍阿留,只怕洛禾这会儿内心更是得怨怼起若留了。
只不过,洛禾记恨的目光只稍稍在若留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之后,又立时堆出满脸的笑意:“一切都听老太尊的,全凭老太尊的心意做主。”
洛禾确是能屈能伸的好手,她自愧不如,换做是她的话,她断然做不到喜怒耍心眼间切换自如。老太尊将杯子举过肩头,朝阶下的谈笑风生的各位仙家道:“许久未见众仙家,今夜大家定要畅饮放怀,乘兴而归。”说罢,老太尊同众仙家一同饮尽杯中酒。
随后,老太尊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三万年前,苏芒山的那场神魔大战。”
在众仙的附和下,老太尊面带悲痛地继续道:“这苏芒山本是上古神山,神魔大战后,苏芒山涂炭生灵,实是不忍目睹。如今,咱们天界在天尊的治御下,已然恢复从前的盛况,我想着养精蓄锐了这万年,如今也是时候令苏芒山复苏了。”
之后老太尊和玄知相继又说了些什么,她皆没有专心听。她愁绪上头,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添酒,冷不丁地竟将自己灌醉了,至于之后她是怎么离开的夜宴,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酒醒了一小半,她竟发现自己直愣愣地躺在丹若池旁,手中还牢牢握着方才喝的酒的杯盏。
空气中阵阵果香不断窜进她鼻子里,她缓缓仰头看去,丹若池旁不知何时竟多了棵石榴树,于夜风中摇曳生姿。
这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在九重天上有了归属感。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她的小岛了。
不过这短暂的归属感很快便被破坏了,缘由是她身后传来的那酥甜又温软的声音叫住了她:“阿留。”
她寻着声音探去,果不其然应了她的猜测,洛禾正信步向她逼近着。
“方才在夜宴上,我说的那些话有些重了,还望阿留你别往心上去。”她着实没想到,洛禾是来寻她致歉的。
但洛禾接下来的话,令她立刻推翻自己以为洛禾是来致歉的假象。
洛禾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可毕竟众仙家都在宴上,你…你的身份确只是天尊身边的随侍。只怕仙家议论你不识礼数,传出去六界合该妄议九重天没有规矩了。”
这丹若池离夜宴的园子已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了,洛禾究竟是怕她介意,还是怕她不够介意,这巴巴地追到丹若池,来她面前又重申了一遍。她想不透,更没有气力去想。
心力交瘁的她懒怠于同洛禾磨嘴皮子,只是向洛禾浅淡一笑,便要离去。
洛禾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她离开,又逼近了一步,道:“我想你定是冰雪聪明的,前方既然是困难重重,何必还硬着头皮赶上去。”
洛禾这话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恕我愚钝,洛禾族长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