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她凑到麦甜面前，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然后用没拿烟的那只手抚摸着麦甜的脑袋，说：“哟，你脑子长出来了？”
麦甜笑着拍掉她的手，说：“我说最近怎么头有点痒呢，原来是在长脑子。”
陈瑛没有笑。
又盯着麦甜的脸看了一会儿，说：“你今天好像变了。”
麦甜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说：“是吗？哪变了？更美了吗？哎呀，这可让别人怎么活啊！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你少跟我贫，”陈瑛掐灭烟，“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脸。”
“……”
陈瑛最终还是答应了回来继续做麦甜的经纪人。
麦甜抱着陈瑛，涕泪横流地说：“姐，以后我一定让你住上豪宅！给你雇十个管家，一百个保姆，二十个厨师，每天中餐西餐东南亚菜换着吃……”
陈瑛拍拍麦甜的后背说：“行了，别给我画饼了，你把脑子长全我就谢谢你了。”
两个人半年多没见面了，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麦甜说明天要回趟密云看奶奶，陈瑛也说好久没见奶奶了挺想她，等忙完手头的事抽空去看看她。
临睡前，陈瑛问麦甜：“真不打算报警了？”
麦甜和陈瑛挤在她那张单人床上。陈瑛睡外面，麦甜睡在靠窗的里面。
麦甜翻了个身，面对着陈瑛，说：“咱俩不是都说好了吗。被人下药性侵，和陌生男人一夜情，哪个传出去都是负面丑闻。”
陈瑛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太便宜韩哲那个畜生了吗？”
外面马路上行驶的车辆投来一束束光影，打在天花板上，时明时暗。
麦甜盯着天花板的一处光亮，说：“我和他没完。”
…… ……
第二天麦甜坐980路快车回了密云。
下车后在路口的小卖店买了箱纯牛奶。
扫码付完钱，眼睛不经意扫过柜台旁边摆着的几盒绿豆糕，麦甜愣了一下。
上一世奶奶走了之后，麦甜在家里收拾东西，发现橱柜里还放着一盒绿豆糕，日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了。
那是她上一次回家看奶奶时买的，当时奶奶还说这个牌子的绿豆糕太贵了，下回别买了。
没想到竟一直放着，没舍得吃。
麦甜拎着买的牛奶和绿豆糕往家走。
走到巷子口时，看到大柳树下围坐着几个大爷正在下象棋，身后还站着几个围观的。
再往里走就是麦甜家了。
这是个老旧的小区，没有大门，没有围墙，也没有地下车库。私家车就直接停在单元楼下。
小区名字叫密云液压件厂家属小区，是麦建东以前厂子的老家属楼。
小区也没什么绿化，只有几个大花坛，里面没种花，全是矮冬青。
离家越近，麦甜的心就揪得越紧。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奶奶，心里的酸涩不断翻涌。
难以置信，又难掩激动。
步梯走到三楼，楼梯右手边最里面一家，就是麦甜家了。
麦甜抬手刚按了下门铃，门铃突然就掉下来了。这门铃也是麦甜之前从网上买的，用双面胶粘上去的。
麦甜蹲下身去捡，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麦甜抬起头。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
麦甜认得他。
上一世自己临死前见过的。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麦建东。
麦甜的表情落入开门的男人眼中，他理解为这是多年未见的惊讶。
毕竟走的时候她才十二岁，现在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
麦建东在电视上见过麦甜。
当时他在一个麻将馆里，正在牌桌上低头码牌，听到旁边一个人说：“快看，就是这个娘儿们！”
然后就听到其他几个人说：“啧啧啧，还真他妈漂亮哎！”
“你看她那胸！”
“嗐！看胸干什么，你看那屁股！那才叫一绝！”
“屁股那还不是腰衬的，你看她那水蛇腰！”
麦建东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电视里的麦甜。
看到她的第一眼麦建东就认出来了。
还是小时候的那双眼睛，只是变得更大了一些，也更漂亮了。
她和她妈妈一样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其实，此刻麦甜的表情并不是惊讶，而是疑惑。
上一世，麦建东是在她二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才回来的。
可重生后，他怎么提前三年回来了？
“谁呀？”奶奶的声音从麦建东身后响起。
麦建东稍微让开了一点，奶奶看到是麦甜，拿拐杖轻轻敲着麦建东的腿，说：“你让开，你快让开，我乖孙女回来了。”
麦甜进屋后，奶奶就一直忙活着。
麦甜还在厕所里没出来，奶奶就端着一盘洗好的提子站在门口说：“快出来尝尝，你爸爸买的提子。”
麦甜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她又在那里切哈密瓜。
麦甜家的厕所在厨房里面。
很奇葩的设计。麦建东想出来的。
这个房子只有17平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麦建东把原本的卫生间改造成了一间卧室，给麦甜和奶奶住。
把厨房最里面隔出来一小间作为厕所。
麦甜走到客厅中间的圆桌边坐下。这张桌子既是茶几，也是餐桌。
麦建东就坐在靠墙的主座上，看手机。
奶奶已经在桌上摆了一盘提子，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她又站起身想去厨房张罗别的。
麦甜叫住她：“奶奶，别弄了，已经够吃了。”
奶奶笑着说：“好，好。”然后在麦甜和麦建东之间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把哈密瓜的盘子往麦甜这边推了推，说：“小甜，吃哈密瓜，你爸爸买的。”
麦甜没动。
奶奶又站起身，想去拿放在圆桌中间盘子里的提子。她个子不高，背又驼了，够了两下，没够到。
麦建东就坐在那里玩手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麦甜站起来，把盘子推到奶奶这边。奶奶坐下来，拿了一小串提子递给麦甜。
麦甜接过来放到面前的哈密瓜盘子里。
奶奶又拿了一串递给麦建东，说：“建东，吃提子。”
麦建东没抬头，伸手接过去。边吃边玩手机。
麦甜把桌上自己买的那盒绿豆糕打开，拿了一块递给奶奶，说：“奶奶，吃绿豆糕。现在做活动打折，一块钱一盒。”
奶奶接过来，说：“真的吗？我前天去问还是五块钱一盒。”
“真的，你就快吃吧。”
奶奶没吃，顺手又递给麦建东，说：“建东，宝权斋的绿豆糕，你好多年没吃过了吧。”
麦建东依旧没抬头，伸手去接，却被麦甜抢了过去。
这一回，他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