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毡房外天气晴朗，头顶的天碧蓝如洗，悠悠飘着几朵白云，呼吸时空气中带着草的清香。
桑其家的毡房建在一个平缓的坡地上，背靠广袤的大草原，前面是一个特别大的湖，男人站在门边望了望，周围没有其他人家。
“过来吃饭吧。”老者喊他，手中转着一架烤得金黄酥脆的烤全羊。
“嗳，这就来！”
“桑其，去把刀拿出来。”
“好的巴布！”
镶着彩色鹅卵石的短匕从烤羊的腿部插入，稍稍一使力，整条羊腿就被割了下来。桑其用盘子接着，随后笑着递给男子，清脆的声音带着草原儿女的热情爽朗。
“巴布说，羊身上最美味的地方应该奉给客人。”
老者头也不抬点头，“接着吧，多吃些。”
男子不好推辞，只好点头说了声谢谢。
事实证明，老者烤羊的手艺很是不错，男人原以为自己大病初愈会对这种油腻食物没有胃口，结果一口下去越嚼越香，到后面也和爷孙二人一样用手抓着吃了。
桑其见他吃得嘴角全是油，一边吃一边咯咯笑。
吃了午饭，桑其主动提议带男人去草地上骑马，刚刚到男人腰高的纤瘦身子裹上厚厚的棉衣，老者再给她背上一把长刀和弓箭，有备无患了才放他们出门。
桑其家有几匹黑棕色大马，她给男人牵了较温顺的那匹，起初马儿不服地喷了几下鼻息，想把身上的男人甩下来，但男人马术到位，始终稳稳坐在马背上，大马无奈，只能甩甩尾巴跟在桑其后面走了。
走了一会儿，男人忽然对桑其问道：“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骑更温顺的小马？”
她正在骑的那一匹看样子是他这匹马的父亲，四肢精瘦发达，皮毛油亮，看着轻盈又矫健，但个头很大，站起时桑其还没马背高。
她就不怕受伤吗？
桑其转过头笑着看他，露出一口洁白又整齐的牙齿。
“巴布说，草原的马都有灵性，人对它们好，它们也会反过来保护人，巴布在的时候是他保护我，而当他不在身边时，马儿就是我最大的助力和倚靠。
真正懂马的人，是不会根据马的体型选择骑哪个的，马儿会自己让你坐上去。”
那会儿出发时，桑其的马确实主动屈下前肢让她往上爬，至于男人，则是自己踩着马鞍翻上去的。
马，果真识主。
在桑其的带领下，两人离毡房越来越远，视线也越来越开阔，翻过一个青草坡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大片青绿广阔的草地，成群的牛羊悠闲地在上面吃草，隐约还能看见几个牧民。
“这是离我家最近的一片大草原，巴布说你身体刚恢复，应该多走动锻炼，而骑马是我们草原人最喜欢的散步方式，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男人微笑点头，“确实不错，我已经可以想象到驰骋时的自在快活了。”
“走吧！”
“驾——”桑其低喝一声，身下的马瞬间嘶鸣一声往下冲，迎面刮来的风扬起她扎成小辫的长发，鼓动的衣袍飒飒作响。
男人看得心热，也拍了下马头冲下去。
“驾——”
广袤的草原苍翠无边，一抬头便是湛蓝清朗的天空，风拂过面庞带来自由的味道，整个人都似要随风而起。
男人在桑其家待了整整两天，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桑其和他围在火炉边煮酥油茶，但桑其静不心来，时不时跑到毡房外看看巴布回来没。但每一次抬头望去，湖的那边都没有熟悉的人影。
往常这个时候巴布早就回来了，就算中途给马儿喝水吃草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明天早上阿古啦就要离开，巴布怎么说都不会迟迟不归。
“阿古啦，我想去找巴布。”
她思来想去，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巴布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绝不能出事。
男人早看出了她的焦急，点了点头拿上弓箭和刀，两人举着火把策马而去。
夜晚的草原安静又祥和，但与此同时也潜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在无人看见的山石后兴许会藏着蛰伏狩猎的狼，比马蹄还深的草会将许多暗夜动物隐藏得天衣无缝，马蹄声响起时，黑夜的蚕食者也在行动。
桑其是在一个巨大的山石下发现重伤的巴布的，老人气喘吁吁躺在角落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握着沾血的长刀，脸色全没了出门前的红润。听见动静，他下意识捏紧刀柄，直到微黄的火光一点点亮起，桑其和男人走了进来。
“巴布！”
桑其惊呆了，眼眶瞬间红透，扑到老人身前泪水顺着面颊止不住地落，老人却喘着粗气安慰她不要哭。
男人更为镇定些，他蹲下身查看老人的伤势，发现他一条腿被咬的血肉淋漓，胸口也被狼爪抓出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裳，透过破损的衣服一股一股流出来。
这样的伤势，老人很清楚自己捱不到明天。
他想交代些什么，张开嘴却连说话都困难，一吸气胸口就针扎样的疼，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让老人先不要用力，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老人披上，又用袖子包住腿上的伤口，暂时阻止血液过多流失，他让桑其帮忙把老人扶上背，用衣服包住绑好，随后翻身上马往来处赶。
意外的是，他们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狼群，成群的狼睁着绿光森森的眼，呲牙咧嘴拦住去路，仿佛面前的三人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桑其打小在草原上长大，并非第一次看见狼群，巴布也教过她射箭和用刀，但她忧心巴布伤势，再加上天黑容易让人不安，一时竟身子发凉，拉弓的手都在颤抖。
“咻——”
一箭射出，没有意外的偏了。
男人挥着大刀对抗靠近他们的狼，身上手上溅了许多腥臭的狼血，可他未有半点退缩，一手稳稳托着背上已经昏迷的老者，尽量让他不受伤害。当他眼角余光发现小姑娘状态不对时，赶忙靠近喊了她的名字。
桑其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