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这棵树,陪我度过许多快乐的时光。
榕树有很多毛毛虫,但是我不怕,也没被蛰过。在我眼里,毛毛虫都比我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要可爱得多。
我用树枝把它们挑起来,放到一处集合起来,给它们排好队,操练它们,像是回到军营那些时光。
“121立正,报数——”
外公听到我稚嫩地喊这些口号时,会回头,看着我微微地笑,眼睛像是波涛汹涌的黑海中的灯塔,炯炯有神,目光如炬。
外公虽然已经六旬有多,但是他鼻若悬梁,五官立体英气,气质如松,我外公时常说我长得最像他,所以我觉得我外公是最最好看的人。
玩腻了毛毛虫,树下还有满地的小果子,我一颗颗捡起来藏在口袋里,趴在石头上,看看潭口边的外公钓到鱼没,时不时故意扔上一颗果子到水里,再躲藏好,外公以为是树上掉的果子,从来没发觉是我捣乱。
直到我扔得越来越有准头,每一次鱼漂动了,我就扔果子,外公终于发觉是我在捣乱,外公一边嗔怪我,一边泼水给我,我用果子砸他,他再捡来砸我,他比我打得更准,打得我无处可藏,嘎嘎直笑。
当然,不管我有没有扔果子,我从来都吃不上外公钓的鱼。只要鱼咬了他的饵,他会试着拉上来,真有咬得紧的,他把玩一会儿便放到小池潭里,我很开心地跑过来,把小脚放到小池潭里,看小鱼在我的两脚间游来游去,啃咬我的小脚丫,我又被痒得嘎嘎直笑。
每当这时,他就说:“你是不是没洗脚,这么臭。”
我会据理力争:“我洗了,我洗了。”
外公哈哈大笑:“你肯定没洗,小鱼都告诉我了,说你的脚像大国伯伯的那么臭。”
我急了:“不可能,我真的洗了,不信你闻闻。”
外公哈哈大笑,每次笑完就跟我说大国伯伯在军营里不洗脚,被战友修理的糗事:“你大国伯伯啊——”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国伯伯整天不洗脚,战友都被熏死了,有一天,大家就把大国伯伯的袜子放到他的枕头下,他自己被熏得拉肚子,紧急集合的时候,他还在蹲厕所,提起裤子就跑,还兜裤子里,味可大可大了,整个班的人都闻到了,后来,他每天都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
外公被我抢话,只好傲娇地说:“下次不给你讲军营里的事。”
“别啊,外公给我讲嘛,我要听。”
“不讲,不讲,你都不耐烦听。”
“我要听,你不说我就不让你钓鱼。”
“嘿,你能耐了,让不让我钓鱼?”
“哈哈哈,让让让,别挠了——”
于是,热热闹闹的一天,转眼就过去了。
外公每次都是钓到五条鱼就走,走的时候把他钓的扔回河里,他说:“太小了,咱买大鱼去。”,然后去村头小卖店买一条大鱼,告诉外婆这是他钓的。
我的封口费就是外公把鱼子分一半给我,另一半是外婆的。我总觉得外婆的鱼子比我的多,但外公说:“我数过了,你外婆的是1万零1颗,你的是9998颗,9比1大,你的多。”
那个时候,我是得意的,总归赢了外婆一次。
在我外公的世界里,外婆是最重要的。
好吃的必须外婆先吃,好玩的必须先给外婆过目。
当然,我外婆也很爱外公。
外公让她随军,她就随军,我外公退休要去广西的十万大山里隐居,她就跟着走。
说我外婆陪外公走过千山万水,一点也不夸张。
我是他们的小电灯泡。
我知道外公偏心,他疼外婆比我多。他在屋子里吊着一个小锅,里面放着绝世好零食,全是给外婆吃的,我只有看的份,哦,不,我可以得到那些漂亮的糖纸。
那些都是外公曾经带的兵,他们需要坐一趟火车,转四趟大小巴车,还要坐两轮的摩的,再走几公里山路,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偶尔也会寄过来,那时候没有快递,邮局倒是有一个,在镇子上,但是往往寄过来后,东西就已经变质了,糖果变软渗水,话梅也渗水,湿漉漉的。收寄东西真的很不方便,所以这些好吃的显得特别的弥足珍贵。
我外婆不管吃话梅还是葡萄、橘子,外公会安静地坐在她旁边,一只手展平等着外婆吐核,一只手拿着手帕给外婆擦嘴。
这种时候,他们会聊些岁月静好的杂事、小事。
但大多数都是,一个安安静静地吃,笑眯眯羞涩地吃,一个安安静静地看她吃,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一样,完全忽略我反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搭在椅背,馋得口水直流,只等着外婆说不好吃,然后分给我。
但外婆经常在外公深情款款的注目礼下,吃得忘乎其然,就把所有的好吃的吃完了。
当时,我真的好气。
不仅零食是外婆至上,就是一日三餐也是。饭几乎都是外公做的,菜都是外婆爱吃的菜。
我抱怨过几次,因为外婆牙口不好,她爱吃的都是烂乎乎的各种豆子,土豆之类,外公从不会为我改菜谱,除非外婆说她也想吃。
我外婆被外公惯得也是个馋猫,六十多岁的人,嘴馋想吃屋外黄皮果树的果子,外公解放鞋一脱,马上爬上去摘。
他摘下来的太酸,就指使我这个“弱小可爱”的小孩,爬上树顶给他老婆摘最甜最大的黄皮果。
最关键他还抢去邀功,说是他摘的,等我好不容易从树顶爬下来,急冲冲穿好鞋跑到外婆面前,外婆已经在夸他了。
我服!
我外公有两大爱好,除了钓鱼,另外一个就是坐在外婆旁边看书。
我外婆会纳鞋底,织毛衣和鞋子,还会做草席,她的屋里摆着一个织草席的机器。
外公不屑做这些事,他特别喜欢看书。
我小时候是很淘气的,跟着附近的皮猴小孩跑来跑去,玩打仗的游戏,爬树摘果,掏鸟蛋,还会爬到屋顶(黑瓦屋顶),跳下去抓住一棵竹子,直接摇到地上,这项活动是我表哥自创的,后来受到村里孩子热捧。(此项运动比较危险,我们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玩得习惯,大家不要轻易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