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晏云阔猛然站起身,一脸怒意。
“千真万确,府君亲口下的令,如今全城的官兵和衙役全都去抓人去了,听说昨日燕子塔中失窃了一样宝物,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帮咱们找晏青兰那贱人了!”晏龙逸义愤填膺,一双拳头握得青筋直跳,满眼都是不甘。
晏云阔在堂中来回踱步,半晌后才沉声吩咐道:“去请杜门的魏先生,让他带人去找,务必把人抓回来,我晏氏愿以蜀南今年三成的佃银相赠。”
“三成!”晏龙逸吃了一惊,但也知道这是迫于无奈,只希望杜门识相些,不要坐地起价。
“你现在就去吧,对了,给方才那两位客人安排好上等厢房,不可有丝毫怠慢。”
“祖父,他们是什么人?”
晏云阔做了个嘘的手势,凑近晏龙逸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后者顿时脸色大变。
“真的是……”
“千真万确,这两个人切不可得罪,若有机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交好,上官氏这一次,恐怕是要一飞冲天了,当年的唐家就是如此……”
……
堂外,晏若闻的身影悄然而去。他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几乎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小妹竟然已经离开晏氏了!
被困在晏氏祠堂三年了,这三年来,晏云阔一直以小妹的身家性命威胁他,原来一直都是在骗他,小妹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现在小妹自由了,这个晏氏,他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院中的护卫见晏若闻出来,面无表情地上前给他戴上手铐脚镣,随后将人押往祠堂。
晏若闻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晏宅,目光决然。
“看什么看!”护卫推搡着他,一脸嫌恶。
是夜,蜀州意外下了一场暴雨,寒气倒卷,百草挂霜。
更声阵阵,预示着子夜已过,满城宵禁,此时的各家门房早已回去睡觉了,即便是有天大的消息,也将被埋没在这大雨中。
跪在晏氏宗亲牌位前的晏若闻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狂喜,他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牌位,一想到即将脱困,恨不能狂啸一声。
他动了动腕,暌违数年的内力如今调动起来依旧如臂使指。
圣清观弟子基本都有习武,晏若闻的内功名为开阳劲,不同于萧宸的博采百家,很难令人相信如此一个儒雅瘦弱的年轻人修行的乃是江湖中最至刚至猛的锻体之功法。
开阳劲大成之下,掐金断玉不足为奇,晏若闻虽然只练到了第五层,但要挣断这小小锁链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猛地咬牙,拽住铁链两端,突然用力。
铁链铮铮作响,晏若闻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四年来的屈辱绝望如潮水般向他汹涌而来,一切都仇怨都像是附着在这根铁链之上,他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撕个粉碎。
“啊——”
尽管底子丰厚,但晏若闻经过多年亏空的身体几乎就快要到极限了,可若是连一根铁链都挣不来,他又拿什么去面对隐藏在外面那些披甲执锐的暗卫?
终于,在晏若闻几乎绝望的时候,铁链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这根锁了晏若闻三年的铁链,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铁屑横飞。
晏若闻怔怔地一屁股坐倒地上,感受着酸软的双臂,眼中的颓唐逐渐被狂喜所代替。
他将剩下的锁链缠在了手上,双拳紧握,目光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出了祠堂。
每迈出一步,暗处的森然杀机就多一分,可晏若闻却每一步都走的有恃无恐。
在晏氏这些年早已受尽了屈辱,眼前的生死又有何惧?
“退回祠堂!”
黑暗中传出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冷喝。
晏若闻嘴角一扯,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瘆人的笑:“若我……不呢!”
话音未落,数十个身着黑袍的暗卫如洪流一般冲了进来,将晏若闻围在其中。
这些人手上刀光凛冽,目露凶狠。
可他们吓不倒晏若闻,双掌互拍,锁链碰撞的声音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呼啸的破风声穿透雨夜,转眼已是刀兵加身,晏若闻仰面躲过横刀一砍,一拳出,拳劲将周身的雨激荡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被击中的暗卫闷哼一声,身子软软的飞出两丈远,已经半死不活。
“我可没有我师弟的慈悲心,凡挡我者,死!”晏若闻残忍地注视着这些暗卫,一脚踏出,水花溅起。
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最前排的暗卫心神一慌,缠着铁链的拳头已至眼前,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颈骨就已经被巨大的力道掼断。
血花飞溅,混着雨水掷地有声。
冲进人群的晏若闻宛若疯魔,毫无章法的挥拳,仿佛是在发泄着心中无尽的苦闷。
雨水冲刷出一大片血色水洼,泥泞的青石板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晏若闻连杀四十一人,犹有余力!
他踢开挡住前路的尸体,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着剩下的暗卫,冷笑道:“迟早有一日,晏氏对我们母子三人所做的一切,我都会一笔一笔地回来跟你们算清楚!”
言罢,他摇摇晃晃地跨出了宗祠大门,这一刻,无人敢拦!
晏若闻就像一头杀疯了的狮子,见人就咬。
身后传来兵器坠地的响动,晏若闻看不到,此时此刻,剩下的几名暗卫早已经“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公子!此去……莫再回头了!”
话音落下,几人又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诚然,他们是卖身晏氏的鹰犬,父母亲人都在晏氏手下过活,可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这些从简州带来的晏氏家仆,谁没有受过如月姑娘的恩惠,在他们眼中,晏氏真正的主人,永远都不会是那些披着晏氏大旗的外人。
晏若闻不再回头,毫无留恋地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了大门之外。
雷雨交加,湮灭了一切痕迹。
此刻晏氏上下,还无人知晓晏若闻逃走的消息。
直到翌日开市,看着跪在面前的几名暗卫,晏云阔震怒无比,下令将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这都是些无妻无儿的家奴,不值得任何人去求情。
而晏云阔,颓坐于座位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满脸惶恐,晏氏丢了嫡系血脉,就是丢了仙缘,从此以后,仙人还会再庇佑他们吗?
仙人!
仙人?
晏氏现在不就有现成的仙人吗?
若是……
一念至此,晏云阔眼中寒光闪烁。